腊月二十八,刚下过一场雪,枯树枝挑着沉甸甸的棉絮,偶尔有耐寒的麻雀扑棱飞起,震落一簇雪沫。
年关将近,年轻人大都被喊了回来,村里难得热闹,曹文琳正招呼着娘家的亲戚进门,二嫂就问:“楚辙还没回来?”
她语气挺高兴。
楚开光陪着席上喝酒,吆喝声、劝酒声隔着老远也能听见,谁家女儿考上了学,或是谁家儿子创业,做电商运营,都是值得说道的事。
楚开光和曹文琳都是老实人,亲戚里名声都不错,但因为条件不好,求人办事、平日来往,都犯不上维护关系,也只年节回来一遭,偶尔聚一聚。
二嫂家的孩子,据说今年很是赚了些钱,贷款买了辆奔驰,让她很有面子,逢人问,总忍不住提一嘴。
曹文琳说:“他工作忙,说是要回来,但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二婶问了句:“不上学了?”
曹文琳有点局促不安地应了一声:“嗯。”
二嫂说:“男孩儿最重要的还是立身的本事。”
也是这时候,一辆出租车慢悠悠停靠在门口,一个人影从后排钻出来,穿了件剪裁极佳的黑色羊绒大衣,接近傍晚时分,光线隐约昏暗下来,戴了副猫眼墨镜,也不知道防什么光,身形流畅修长,随随便便一站,仿佛是男模似的。
原本杂乱无章的背景,此刻都仿佛和谐了许多。
二嫂看得一愣一愣。
楚辙这趟回来只背了个包,从后备箱把年货扛出来,先喊了声:“妈。”
转头把墨镜一摘,往领口一挂,定睛一看:“二舅妈。”
二舅妈下意识微笑,很客气地说:“你好,你好。”
曹文琳呆了一呆,也没想到楚辙是这个形象,帮忙来提东西:“你买的什么?”
重量很轻。
“不知道。”楚辙懒洋洋地说,“县里买的,我才收了快递。”
他买的金条。
他爸妈一人一百克黄金,合计起来,也就是两百克,除此之外,就是给曹文琳的项链和戒指。
这事儿当然不能现场说出来。
进了客厅,七八个人聚在一起,楚辙一进来,几乎所有人的神色都静了一瞬。
彼此神色莫测。
楚辙打了声招呼,把东西一放,脱了外套,过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拣了个地方坐下。
堂姐楚明心给他让了个位置。
“阿辙回来了?”主桌喝得满面红光的一个亲戚眯着眼认了半天,才不确定地开口。
楚辙这个孩子——
十里八乡,没一个脸能比得过的,俊得很,好在学习不好,为这事儿,楚开光愁眉不展,没少求人。
大家心里也算平衡。
上完高中,再没音讯,村里人都说怕是混不出头,没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