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会这般说大约也不想自己对他的父亲心生芥蒂。
黎源不会怨恨珍珠的父亲及其家人,两名男子想要光明正大在一起谈何容易,他理解家人满含期待的孩子,本有条光明坦途,何必走一条被世人诟病的荆棘之路。
若他的父母和爷爷还在世,出柜一事可能也要反复思量如何不伤害他们。
黎源想好下一步计划,一矮身挑起货担隐入如织的人流。
他做走卒贩夫打扮,因挑着担子,视觉上没有之前那般高挑,若遇官差他就放下担子不是半蹲着装作休息,就是拿着帕子擦拭担架,很是掩人耳目。
但他现在有些着急,黎源本是个稳妥的人,会冒险不过中秋将近,他已经错过珍珠一次生日,还是最重要的成人礼,黎源不知珍珠有没有行冠礼,有没有家人朋友祝福他。
黎源心头闪过珍珠离家前穿着的那身夫郎衣。
虽然珍珠说过会换掉衣服,他心里总是沉甸甸,担心珍珠没有换回男儿装扮,他是了解珍珠的,看着娇软温和,心里认定的事情,再多人阻挠都要绕着弯达成。
他担心珍珠为了要跟他在一起而冲动行事。
他不希望珍珠受一点点伤害和委屈。
议事局时常开会到深夜,今日结束的早些。
戚旻刚刚随意吃了点东西,他准备小睡一会儿起来再做事。
进殿时遥遥看见一名小公公在平台上垫着脚眺望。
这名小公公是贾怀最近收的徒弟,宫里太监收徒弟是常事,贵人们并不干涉,但贾怀跟他汇报过,这名小公公叫小林子,有个哥哥叫小橘,曾在浣衣局做事。
原来是护着戚怀安出宫的那名小太监。
戚旻点点头算作同意,贾怀看人很有一套,他是放心的。
小林子平日里很是恭顺,有时候安静得戚旻都快忘记他的存在,这般垫脚翘首倒是少见。
议事局定好思路,已经丢给工程司做详细章程。
听闻这两日工程司忙得鸡飞狗跳,找议事局接洽工作的,找户司要灯油钱、被褥钱的,内部人员重新调整的,听说还把船舶司有经验的匠人请到宫里,看得出他们也要开始加班。
加班好,天天加班就没心思搞小动作。
戚旻心情有所好转,走到平台上,“你在干什么?”
小林子吓一大跳,没想到明相这般早回来,赶紧趴在地上。
戚旻目光落到灯火闪烁的京城,上城区以行政部门和部分官宦家组成,人烟自然赶不上下城区,不过这两年来加班的部门越来越多,很多地方半夜也燃着灯油。
但戚旻还是更喜欢下城区,那里燃着世间百味。
临近中秋,已经有人放飞孔明灯,这里两三点,那里四五点,颇为漂亮,曾经他跟哥哥也燃过孔明灯。
“我又不吃人,这般害怕做什么?”
小林子还是趴在地上微微发抖,戚旻知晓很多人都怕他,索性不再为难小公公,转身欲回到殿内。
身后的小公公似乎鼓足勇气,“回明相,奴才觉得下城区有人放的孔明灯颇为奇怪。”
戚旻放慢脚步,语气却不好奇,“怎么奇怪?”
“那人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放同样数量的孔明灯。”
戚旻勾起嘴角,这小太监怕是自小长于宫里,并不清楚某种固定的放飞方式也是祈福的一种,但他并未嘲笑,“兴许为了祈福。”
谁知小林子很是肯定,“奴才觉得不是,祈福多点九盏,亦或是三的倍数,但那人放的是倒数,有些奇怪。”
戚旻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小林子微微抬了下头,却不敢看戚旻,但赶紧将前后缘由说来,他看见那串孔明灯已经有些时日,一开始并未留意,只因他的目力极佳,看得比旁人清晰。
不想后来每日这个时辰都能看见。
明相这个时辰都在主殿跟议事局的诸位大人开会,他才能有时间和机会站在殿外的平台上仔细观察。
同一个地方,同一时间,都是三、二、一……
戚旻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目光快速扫过广阔的京城,可惜没有看见任何孔明灯,他的目光灼热地盯着小林子,“你说什么?详细说一遍!”
小林子察觉到戚旻的情绪变化,顿时紧张得浑身颤抖起来。
但贾怀教过他,明相最讨厌吞吞吐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