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将玉女宫外连绵的苍翠山峦染成一片沉郁的墨蓝。
最后几缕残阳如同垂死挣扎的金线,勉强刺破浓密的林冠,在下方铺满腐叶和盘虬树根的小径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林间特有的湿冷气息裹挟着泥土与草木腐败的微腥,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玉女宫的大弟子——楚碧落,立在小径中央。
一袭素白的长衣纤尘不染,如同误入这混沌幽暗之地的一片初雪。
衣料是上好的冰蚕丝,轻薄却挺括,此刻在幽暗的林光下,竟泛着一层朦胧的微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匀称而挺拔的身姿。
楚碧落身量高挑,腰肢收束得极细,是常年精修剑术淬炼出的柔韧与力量。
顺着腰肢向上,是那对并不巨硕却紧实翘挺的胸部轮廓,在素白衣袍下撑起含蓄而充满韧性的弧度,随着她细微的呼吸和蓄势待发的姿态微微起伏。
长衣的下摆被山风轻轻撩动,偶尔露出其下修长笔直的双腿,惊鸿一瞥间,那流畅紧致的线条便足以令人屏息。
足下是一双同样素白的软缎靴,鞋尖点地,轻盈得如同随时能踏风而起。
她的面容无疑是极精致的,眉若远山含黛,鼻梁挺直秀气,唇瓣是天然的淡樱色,薄而润。
肌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色,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白瓷,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却寻不到一丝属于人间烟火的暖意。
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澄澈锐利得惊人,目光凝成实质,穿透林间飘荡的薄暮和氤氲的湿气,死死锁住前方那个看似仓皇的身影。
她的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身狭长,样式古朴,剑锷处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唯有剑锋在残阳最后的眷顾下,偶尔闪过一线令人心悸的寒芒。
那寒气并非错觉,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霜气正从剑身上弥漫开来,缠绕着她握剑的手指,将她周身的空气都冻结得更加阴寒,连飘落的几片枯叶在她身侧都凝滞了瞬间,才缓缓坠地。
被她目光钉住的目标,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
书生背着一个半旧的青竹书篓,篓口斜插着几卷画轴。
身上的青布儒衫洗得有些发白,沾染着路途的尘土,下摆还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
他脚步踉跄,呼吸急促,脸上布满惊惶,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逃,一边频频回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活脱脱一个被山中猛兽追得魂飞魄散的落魄书生。
“仙、仙子……仙子饶命啊!”书生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小生……小生不过是个卖画的穷酸,身无长物……仙子何苦……苦苦追杀小生至此绝地?”
楚碧落一言不发,她脚下步伐看似不快,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踩在书生下一个落脚点的前方。
素白的衣袂在林间穿梭,如同一抹没有温度的幽魂。
无论书生如何跌撞变向,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在以一种冷酷的速度稳定地缩短。
因为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浓郁阴邪秽气,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早已缠绕着书生的周身,拼命地想钻进楚碧落的鼻腔。
这气味是如此独特而强烈,混杂着一种陈年丹砂、腐败香料和仿佛精血蒸腾后的腥甜,在她敏锐的灵觉中,如同黑夜里的明灯般刺目。
这不是凡俗市井能沾染的气息,这是修行界最深处,那些玩弄魂魄、采阴补阳的邪道淫修身上才可能有的,深入骨髓的污秽标记!
“淫贼。”楚碧落终于开口了,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死寂。
“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邪淫之气,瞒得过那些凡夫俗子,却瞒不过我玉女宫弟子。”她手腕微转,手中长剑嗡鸣一声,剑尖吐出的寒芒暴涨尺许,直指书生背心,那冰冷的锋锐几乎要刺破他的衣衫,“我乃玉女宫大弟子,楚碧落。专司斩除尔等秽乱天地、为祸女修的恶徒。今日,便是你授首伏诛之时!”
话音未落,她足尖在湿滑的腐叶上猛地一点,那素白的身影骤然由极静化为一道撕裂暮色的白色闪电。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快到极致的速度带起的尖锐破空厉啸。
长剑如毒龙出洞,裹挟着冻结一切的森寒剑气,精准无比地刺向书生后心。
剑势狠辣决绝,不留丝毫余地,要将这污秽之物从世间彻底抹除!
就在时,那一直仓惶奔逃、瑟瑟发抖的书生,猛地停下了脚步。
没有转身,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朝着身后那柄带着刺骨杀意刺来的长剑,屈指,轻轻一弹,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肩头一片落叶。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的轻鸣,在这寂静的林间骤然响起,却又瞬间被更庞大的死寂吞没。
楚碧落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
她手中那柄由玉女宫秘法淬炼、寒铁精英所铸、曾饮过无数邪魔之血的长剑,在距离书生背心不足一寸之处,剑尖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