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不及回府,车马直奔宫门。这将是陆眠兰第一次入宫面圣,想到这里,她就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
杨徽之见她坐的挺直,双手虚握拳放在膝盖上,细看了还能发现,正微微发着抖。
“紧张了?”他试探着伸出手,覆在她一只手的手背上。见陆眠兰没有挣脱,才放下心,轻轻握了两下:“不必担心,陛下素来宽和。”
陆眠兰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而后再未开口。她此刻既不知该说什么,又无法缓解自己半分紧张,手心里一阵一阵的冒汗。
杨徽之的指尖点上她的虎口,轻轻摩挲了几下。虽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但陆眠兰还是扯了扯嘴角,看上去是谢过他的安抚。
宫门巍峨,朱墙高耸。守卫验过鱼符与敕令,沉默地放行。高耸的朱红宫墙将市井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只余下靴底叩击青石路面的清脆回响。
陆眠兰往天边看去,轻轻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她再睁眼时,已敛藏好原先的不安。
嘉政殿侧殿,内侍低声通传后,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殿内光线略暗,越往里走,越能闻到那股隐约龙涎香气。
顾来歌并未坐在正中的御座,而是负手立于悬挂的巨幅舆图之前。听见声响,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沉静,却自带威压。
“臣裴霜,”
“臣杨徽之,”
“臣妇陆氏,”
“——参见陛下。”
三人依礼参拜。陆眠兰垂首,视线垂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她隐约间感受到一道平和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并非来自陛下。
她眼睫微抬,飞快地扫了一眼。果然,在顾来歌身侧不远处的方案后,也站着一位身着官袍的年轻男子
她离得太远,虽看不清面容,但也猜得出,那多半是他们口中的伶舟大人。
陆眠兰只匆匆看过那一眼后,立刻垂下眸去。
伶舟洬手中正慢条斯理地翻着一卷文书,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只在他们进殿时投来那一眼后,便又专注于手中的卷宗,神色恬淡,仿佛只是旁听一场寻常议事。
“免礼,赐座。”顾来歌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三人谢过后恭敬坐在一旁,只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他并未直言宿辛一事,而是看了陆眠兰好一会儿。
久到陆眠兰额头都快要冒汗,才听见他带着似有若无叹息的声音:
“你就是陆相礼之女吧,都长这么大了。”
陆眠兰猛然抬头,却又在与顾来歌对视的那一瞬,再度垂下眸子。她压下声线里的轻颤,勉力平稳回道:“回陛下,正是。”
她原以为陛下还要多问几句,却在又一阵短暂沉默后,话题回到了最重要的事上。
“宿辛之事,朕已览过初步奏报。贺琮……当真自缢了?”
裴霜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回陛下,臣等抵达宿辛县贺琮祖宅时,其已气绝身亡。现场勘查,确系自缢迹象。这是其留下的遗书,后半段多处涂改,言辞……颇为混乱悔痛。”
他自怀中取出以丝绢包裹的遗书原件及抄录本,由内侍呈送御前。
皇帝并未立即去看,目光转向杨徽之:“你亲眼所见如何?”
杨徽之上前半步,躬身道:“陛下,臣与裴侍郎、内子一同见证现场。贺琮悬于房梁,所用为寻常麻绳,脚下桌椅翻倒,现场也并无搏斗挣扎痕迹。”
“其形容……确如裴侍郎所言,符合自缢特征。遗书内容,虽颠三倒四,但核心确是悔过求死,并提及‘一人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