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对视一眼,楚娴竟觉刺得体无完肤,忍不住发颤,赶忙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婉凝。”清越温润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
八爷胤禩着一身月白织锦缎袍,玉润金清,清猷温雅。
沉吟片刻,胤禩将到嘴边的四嫂咽回去:“娴姑娘。”
“婉凝见过四阿哥。”
婉凝担心娴儿不认识四阿哥,忙不迭起身将娴儿护在身后,主动开口请安。
“八弟妹妆安。”
胤禛眼神径直掠过战战兢兢缩肩垂首的那拉氏,嘴角噙笑,朝郭络罗氏颔首。
郭络罗氏偷眼瞧见娴儿吓得抖如筛糠,甚至不曾见礼,当即伸手扯扯她的袖口。
楚娴回过神来,也不敢抬头,只绷紧身子,僵硬见礼。
“奴才那拉氏给四阿哥请安,给八阿哥请安。”
楚娴提心吊胆站在桌旁,瞧见婉凝落座,才堪堪提气落座,也只敢挨着圈椅边沿坐。
席间四阿哥与八阿哥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八阿哥侃侃而谈,四阿哥只偶尔冷冷回两句。
八阿哥谈笑间,还不忘将剥壳的牡丹虾与细心挑去鱼刺的鲥鱼肉放入婉凝碗中。
楚娴只闷头剥虾壳,不敢抬头。
也不知方才与婉凝说的那些体己话,被四阿哥听去多少。
偷眼瞧他黑沉沉的脸色,不妙。
慢腾腾剥好虾壳之后,楚娴犹豫片刻,将剥好的虾也放在婉凝碗里。
“八弟,松竹斋昨日新购进一批龙泉印泥,若错过这批,需再等六年。”
楚娴诧异凝眉,她曾经秘密调查过松竹斋,松竹斋背后东家虽明面上是江南人,但却与四阿哥脱不开干系。
四阿哥在此时提醒八爷龙泉印泥,显然在暗示八爷离开。
“龙泉印泥?是不是一两印泥十两金的常州龙泉印泥?忒贵。”婉凝咋舌。
“婉凝,你有所不知,龙泉印泥与旁的印泥不同,龙泉印泥取材藕丝,几十人耗时数月,方能从万斤藕梗抽出二两五钱藕丝。”
“藕丝还需以蓖。麻油混合,掺杂珠粉、朱砂、犀黄、藏红花、麝香等名贵之物,晾晒三年之上,至黏稠似膏,手沾留丝,方能冬不凝冰、夏不沁油、遇水不化,火烧无痕。”
“我们去松竹斋瞧瞧。”胤禩岂会听不懂四哥暗示他离去,遂顺水推舟。
“我不去,我得陪娴儿,你去吧,顺便帮我挑一块好砚台。”
郭络罗氏从未见过娴儿如此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心疼地夹一块娴儿喜欢吃的鸡油红焖笋尖儿放在她碗中。
别以为她不知道,四阿哥想用龙泉印泥支开她与胤禩,他定会欺负娴儿。
“婉凝!”胤禩抿唇朝婉凝使眼色。
谁知郭络罗氏丝毫不为所动,竟挽起娴儿手腕,拽着她屈膝匍匐在四阿哥脚下。
“四阿哥,想必方才那些话,您已听清,既如此,今日我们也不藏着掖着,咱有话摊开说。”
“娴儿,来,咱先给四阿哥磕个头,四阿哥大人有大量,岂会与狭隘女子斤斤计较。”
郭络罗氏红着眼眶,愤恨瞪一眼胤禩。
若非他安排在她身边的奴婢背主,明知四阿哥在外头都肯不出声提醒,她又何需被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