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车轮掀起大片尘埃,一声刺耳刹车后,在路边急停。
19岁的晏川提着行李袋在公交站牌下了出租,左右看了看这片陌生的土地,弯下腰扒着窗口小声问,“师傅,麻烦问一下咸水巷68号怎么走?”
师傅一边找钱一边给他指路,一口本土话,夹带许多口癖,粗野豪爽,唾沫横飞,像随时撸袖子要与人干仗,手左挥右摆要把人绕晕。
晏川一脸茫然地听着,除了捕捉到几个行和阻的字眼外,什么都没听懂,刚接过零钱,司机已经一脚油门开走,留他在身后吃尾气。
等他转身顺着指示站到巷子口,立时迷失在了眼前纵横交错的巷道小路中。
小巷曲折,街上店铺林立,光茶楼、棋牌室就有好几家,老字号门檐下挂着鸟笼,人流络绎不绝,还有许多干货行和海味铺,空气里都是海水腥气,尽头一排鸽子笼似的唐楼,空中都是交错的电线,连鸟都不敢往这里飞。
出租车少,摩的很多,穿街过巷炮仗一样横冲直撞,大街上飞尘仆仆。
晏川一手提行李,一手拿着名片,一家家从墙上找门牌号。从巷头走到巷尾,甚至拐进街尽头,围着那打楼房绕了一圈,从上午找到正午太阳直射,走出一身大汗,数来数去都没有68号。
街边商铺门口的椰子树下,坐着不少打着蒲扇聊天的街坊,也有推着小车卖冷饮、卖香烟墨镜的商贩。
晏川在人群周围徘徊了好几次,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问,老人却操着一口本地土话,两人完全鸡同鸭讲,晏川拿着名片,结结巴巴比划,老人目光茫然,晏川只好放弃。
经过买冷饮的小贩前,胳膊突然被人拉着,小贩一脸热情地用蹩脚普通话问他,“帅哥,天这么热,买根棒冰吃呗?”
晏川像抓住了救星,忙买了根赤豆棒冰,顺便问路。那卖冷饮的小哥拿着名片看好久,随后斩钉截铁说,“肯定是你搞错了,”把名片推回去,“我在这里好几年了,就没见过这个名字。谁给你的这个片子啊,你再打电话问问清楚。”
“不会的,”晏川拧着眉毛解释,“不会错。你要不再看看?”
“你个小孩是不相信我了?那你还来问什么?”
晏川连忙摇头,“没,没有,只是我……”
“好了,还买东西吗,不买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正好有一家三口带着小孩过来,小贩转头去接待,挥手示意晏川快走。
晏川往旁边退了一步。
手中包装袋里的棒冰在高温下迅速开始融化,空气里的水汽在塑料袋上液化成水珠,顺着晏川的手背下滑掉在地上,啪嗒啪嗒,碎成八瓣。
他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半天,明明该饥肠辘辘的,看着棒冰却没什么胃口,甚至有点反胃。
但浪费粮食总归不对。
晏川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拆开包装扔进去,咬了口棒冰,凉得倒牙,一股劣质甜味剂的味道,他忍着恶心一口口把棒冰吃完,胃像一块冰沉下去。
刚转身想走,突然被人叫住,“喂,你东西掉了。”
晏川回过头,看到一个大夏天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男人,那人手里夹着一张名片,晏川一摸口袋,才发现名片掉了。
他伸手去拿,“谢谢。”
那人却抬手躲开了,盯着看名片上的字,“你在这种小地方找电影公司?怪不得人家要说你弄错了。”
“路名是对的。”晏川说。
男人低头,墨镜顺着挺直鼻梁滑下来一点,“你是去做什么的?求职?你是摄影师,灯光师还是编剧?”
晏川低声,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结巴一下,“我,我是演员。”
“演员?”那人噗嗤一下笑了,“路人甲吗?问路都问不清楚还要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