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标是前台之类的文职工作也就算了,她居然开口就向他要一个维修工的位置。
这不是在拿时代智钢的品牌信誉开玩笑,不是在拿军队那些机甲兵的性命开玩笑吗?
孙舒雅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反过头来将班学武批评了一通:“什么叫‘这样的人’?你今天才第一次见知知,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我觉得你这叫学历偏见。怎么了,没读过书难道就不能做人了?”
班学武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怎么还给人乱扣帽子呢?我怎么偏见了,现在全世界都是大学生,工厂招人都是专硕往上了。如今还招大学生的,放眼整个塞勒斯估计也就智钢一家,这还学历偏见?”
“老班,我跟你说,对待人才,就是要讲一个不拘一格。既然你都不卡硕士这条线了,那干嘛非卡在大学生上头呢?”孙舒雅振振有词。
班学武卸下肩膀上的力气,叹了一声:“嗐。你说这小安是个人才是吧?那好,就算我不追究学历的问题,那实战经验总可以问问吧?你说的也对,维修本来就是一份实践大于理论的工作。如果她真的是个人才,我倒也不是不能为她破一次例。”
说着,他转头看向安知知:“——小安呐,我问你,你有没有在工厂里实习过?或者跟着别的维修师傅学过手艺?还有,你有哪些维修经验,比如说修复过哪些机型,具体进行了哪些部位的修复……”
安知知像是突然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棒子似的,一惊一乍地抬起头来,眼神看上去就好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小兔子一样。
“我……”她犹犹豫豫地从口中蹦出一个字来,然后猛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呃,”班学武感到有些为难,怎么搞得好像他在欺负小姑娘似的,“是没有实习经验吗?这个问题不大,主要想看看你接触过哪些机甲。”他将声音放轻缓了一些,努力营造平易近人的气质。
安知知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冒烟了。
早知道一开始回绝掉就好了。
孙舒雅见她像一朵打蔫的、马上就要枯死的花一样萎缩在椅子上,立刻伸出援手:“知知还没有接触过正儿八经的商业机甲呢。”
包间顿时被死一般的沉默充斥。
班学武忍不住剜了孙舒雅一眼,好像在说“没接触过机甲你在想屁吃”。
孙舒雅完全没有被班学武的眼神攻击伤到,她转了一下筷子,得意地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厉害啊!一个没有系统学过维修和工程学的人,居然用一本二轮电动车维修手册,就触类旁通地修好了我那台已经动不了的火凤凰。你要是愿意带知知深造一番,她日后定是大有可为啊!”
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班学武的眼神突然变了变。他再次打量起不远处那个表情惊恐的少女——无论怎么看,她都与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可被称为天才的人相去甚远。
班学武知道孙舒雅口中的那只火凤凰。那是孙荣华在二十多年前设计出来的私人机甲,没有高端的功能,却是一件集微缩变型工艺之大成的作品。
孙荣华没有公开过火凤凰的设计图纸,班学武曾经花了不少时间试图复现火凤凰变型的秘密,可是至今仍没有解开这个谜题。
虽然这个名叫安知知的姑娘所做的并非复现,只是修复,但那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做到的。
大多数见过火凤凰的人都因为它是一件儿童玩具而小瞧了它,但班学武非常清楚它的复杂性和精密性。
对于这种精密机甲来说,即使是一个细小的损伤,只要影响到了机甲的运动功能,在维修的时候都会是大动干戈的一台高难手术。
一个没有相应的理论基础和丰富实战经验的纯新手,真的能独立修好那架火凤凰吗?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姑娘或许确如孙舒雅所说,是一个人才——不仅是人才,应该说是天才才对。
班学武是一个极度信奉理性和现实的人,在亲眼见到天才的时候,比起激动到不能自已,他会更先一步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这种机缘,也会更先一步想要亲自确认这个天才究竟是否货真价实。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孙舒雅,以及几乎要把脑袋垂到盘子里的安知知,考虑片刻后,说:“要我接纳安知知进厂当维修工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要先通过相应的测试。”
正好,搭载新系统的测试机型马上就要完成了——如今的市面上、以及教科书里都没有出现过的新机体。
也就是说,不管是现有的维修教本,还是经验最为丰富的维修工人,都无法提前告知与之相关的修理知识。
即使这个姑娘从今天开始恶补实战,也不可能积累到与之有关的任何经验。
如果用那台新机型来出题……呵,就能让我看清你究竟是天才,还是欺世盗名的平庸之辈。
而如果她真的解开了难题,嗯,那么把她吸纳进时代智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月之后,来厂里考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