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为我们留下一点相爱的证据,哪怕只是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再看看盈慈的脸也行。
雪亮的光一闪,我的眼眶热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那位摄影师把冲洗放大好的照片交到了我手上。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我和盈慈并肩站在大片的茶田前,脸上充满着幸福的神情。
我对那位摄影师千恩万谢,回去后,我把它夹在这本日记的封套里。
1998年4月13日
时间过得真快,明天就是我离开青龙岭村的日子了。
这一趟我收获了太多,利民叔一家无微不至的关爱、那位老师傅制作茉莉花茶的技艺,还有一段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感情。
利民叔去邻县参加一个农业技术交流会,要后天才能回来。利民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也跟着一起去了。家里忽然就只剩下我和盈慈。
利民叔临走的时候还觉得很可惜,不能亲自和我告别。我心里很难过,我告诉利民叔,自己很感激这么多天他和利民婶对我的照顾。
先写到这吧,盈慈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说是要为我践行。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桌吃饭了,剩下的话明天再写也不迟。
1998年4月14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几碗米酒,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怪我们沉迷于聊天,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我,我——
她笑得那么好看,眼睛里的光几乎要把我吸进去。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我只记得空气中弥漫着米酒的甜香和她身上淡淡的茶香……
甚至今天早上我还是被盈慈叫醒的,她催我洗漱收拾,不然就赶不上车子了。
我慌极了,有那么多话想和她说,她明明也是慌乱的,但还是强装着镇定,让我们以后再写信联系。
我,我对不起盈慈,我简直是个畜生!
我坐上了长途汽车,凌晨的薄雾模糊了盈慈的脸。我眼睁睁看着她不断朝我挥手,然后那道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散在了雾气中。
我的心好像被人剜去了一大块,血淋淋地疼。
……
脆弱泛黄的纸张上,一处泪痕依旧经年可见。有人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处,似乎想要通过那早已干涸的痛苦,回到那一段凌乱而幸福的岁月。
一张照片被重新放进了日记的封套里,仿佛通过这样,就能让一切不圆满变得圆满。
陈旧不堪的日记本被人轻轻合上,一声叹息散逸在空气里,很快就被茶楼下面的人声所掩盖了。
过去种种,不过是惘然一梦。当年种下的因,几经离散飘零,兜兜转转长成了后来一切的果。说到底,还是因缘际会造化弄人,不必,也无需再去追究了。
茶室的门被人推开,熟悉的声音聚拢起飘荡的思绪:“今晚想吃什么?”
楚韫把那本日记放在了桌上,回头一笑:“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傅砚珩也笑了起来:“那就走吧。”
夕阳晚照,灿烂的余晖落在那本日记的封皮上。一个故事被珍藏进了旧日的文字中,却有一段新的旅程细水长流地蜿蜒向远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