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傅知尧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于荷雅为自己塑造的安全堡垒。
她看着傅知尧将虞晚揽在怀里,手掌贴在虞晚后脑勺,即便是打上石膏的左手都虚虚护在虞晚脊背处,眼神如炬,戒备而愠怒地盯着她,好似她随时会做出伤害虞晚的行为。
于荷雅无力跌坐在地上,面孔低垂,身形佝偻颓丧,原本以为已经枯竭的眼泪此刻又缓缓流了出来。
她早该知道的,从她抛弃虞晚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她永远不会和虞晚成为任何意义上的母女。
她给予宋楚楚全部的关心和爱,将所有无法弥补给亲生女儿的爱放到宋楚楚身上,直到海度破产的最后一刻都在思考要如何为宋楚楚谋划出路,甚至在发生撞车事件后下跪恳求虞晚,恳求她原谅宋楚楚,撤销起诉。
为了她所谓圆满的结局原谅宋楚楚。
她不是想看到虞晚在车祸中死去,她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她用心养育的孩子差点成为杀人犯,而她的亲生女儿是那个被嫉妒的受害者。
现在的结局,从不同角度作证她当初选择的错误,让她痛苦懊恼。
她分明享受了将近二十三年的荣华富贵,她该满足的,为什么在这一刻反倒开始后悔。
要是当初,她没有将那个小小的婴儿抛弃,要是当初,她能坚定地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挤在廉租房生活,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二十三年前的选择像是一个迟来的巴掌,重重扇在她脸上。
二十三年的富贵生活教会她最多的是忍气吞声。
不必傅知尧找来的安保人员将她驱赶,于荷雅擦干净脸上的泪,站起身,兀自往门外走,走到门框处回头看了一眼虞晚。
她仍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只有攥着傅知尧衣摆的指尖在泛白。
于荷雅嗓子颤了颤,最后说了一句:“……虞晚,以后也像这样,照顾好自己。”
她没资格说这话的,但于荷雅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说。
病房门合上,将安静还给傅知尧和虞晚。
察觉到虞晚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控制不住地发抖,傅知尧收回视线,手掌轻抚着虞晚的长发。
他知道虞晚现在情绪混乱需要时间思考,任何安慰或者宽解她不要将于荷雅和宋楚楚放在心里的话不过是雪上加霜。
起诉宋楚楚是他的决定,道路行驶监控、车辆内部速度监测系统都能证实宋楚楚当时有强烈的蓄意谋杀倾向,更别提撞车事故造成其他车辆的追尾和交通堵塞,宋楚楚被判决是迟早的事情,重点不在他们该不该起诉,重点在起诉后判刑的轻重。
于荷雅来找虞晚,无非是仗着虞晚道德底线高,说不定她一下跪一流泪,虞晚就会心软。
以傅知尧对虞晚的了解,虞晚恐怕不会同意于荷雅的请求,她现在悲愤起伏的情绪更多的是困惑。
困惑于缺失了二十三年的亲情在降临时显得如此荒诞戏剧,困惑于从不奢求的东西在出现后带来的不是馈赠而是索取。
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虞晚脑子里冲荡,以至于让她晕眩。
傅知尧单只手将虞晚抱得更紧了些,片刻,低声道:“想哭就哭吧,用我衣服当纸巾也没关系。”
一句话给虞晚逗笑了,虞晚捶他后背,从他怀里抬起脑袋,眼眶还是红的,有些湿润却没有哭。
她扯了个笑:“你以为我是你。”
“我安慰你呢,不带人身攻击的。”傅知尧声音委屈,揽着她腰的手黏糊糊的像触手般缠着虞晚的腰,“明明是你先逗我的,我说喜欢你,你说要去给我找医生,顾左右而言他,我伤心。”
傅知尧不怕虞晚给他回应的时间慢,他就怕虞晚因为他老板的身份产生介怀,分明不喜欢他却迫于身份的威压不得不妥协。
他不要妥协,也不要将就,他想要的,无非是虞晚心甘情愿的一句我喜欢你。
在得到虞晚的吻之前,傅知尧是不太敢得寸进尺的,但在虞晚主动吻过他后,他便自觉将自己打上虞晚的标签。
他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稍微得寸进尺,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将虞晚病房内其他花束统统放到客厅,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空闲时非要和她挤在一个病房看书、工作,再在走之前朝她要一个抱抱。
傅知尧恨不得时刻在虞晚周围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性,碍于两人关系并未公开,傅知尧只能将两位唯一一张在傅许安运动会上被摄影师拍到的侧脸照设为主屏幕屏保,解锁手机屏幕跳进去,就能看到他和虞晚。
傅知尧语气带着点撒娇意味,尾音上扬,像个小钩子,将虞晚的目光牢牢固定。
她将脑袋重新靠在傅知尧胸膛,伸手环住傅知尧的腰身,第一次顺着心意放松而愉悦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
像当时那个吻,像现在这个拥抱。
傅知尧身材很好,环抱的时候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傅知尧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苦涩的气味过后是干燥温暖的木质香调,又带着点雨后青苔的气息,让人心不自觉沉静安宁。
“傅知尧……”
虞晚的依赖来得太过突然,傅知尧没反应过来,身体有片刻僵硬,随即装作自然地继续轻拍虞晚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