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蘅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还真要吃人,虽说对方是反派没错,但反派也得有最基本的底线。
他惊恐地望着秦渡渐渐朝他伸来的手,双眼不断睁大。
脑子里也霎时间翻江倒海,什么浇点灵魂小料汁,先吃皮再吃眼珠子……
“不、不、不!”素质三连,彰显他口头上的负隅顽抗。
大手来到他眼前,柳静蘅哆哆嗦嗦闭上眼。我真是看错你了!再不给你过生日了。
冰凉的香风从鼻间划过,温热的触感忽然从后背落下,紧接着,在柳静蘅敏锐的感官下,那只手在他后背摸索半天,最后拿起什么东西,蹭过他的后背。
柳静蘅小心翼翼睁开眼,见秦渡手里多了个熟悉的盒子。
秦渡打量着方形小盒子,问:“这个也是给我的吧。”
“对。”
“不对。”
秦渡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搔过他的下巴:
“不管对不对,在我生日这天出现在我眼前的东西,都是我的。”
柳静蘅绝望地翕了眼。
蛋糕已经烂的没有原样,再让秦渡看到代表“悲剧”的礼物,或许他本来还有点期待的生日真真被自己彻底搞砸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把东西抢回来防止事态扩大,但被绑住的双手抬到脑袋高度处,便再没了办法。
于是柳静蘅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渡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摸出一只单耳水杯。
他悄悄观察着秦渡的眼神变化,喉结滑动了下。
秦渡打量着手中水杯,一只市面上再常见不过的普通杯子,甚至没有网上卖的造型新颖。
表面还有出自小学生水平的乱涂鸦,隐隐约约,像三个人,站在绿油油的草坪中,头顶画着造型呆板的云朵和太阳。
秦渡托着杯子,拇指轻轻蹭过其中一个小人的脸。
小人穿着素色的旗袍,头发一丝不苟盘起,在毫无造型能力的作者手下,木讷地伸展开四肢,十根手指头粗细不一,五官也是极简单的线条符号,挂着大大的笑脸。
三个小人都挂着笑脸,头顶的太阳也挂着笑脸。
秦渡看的失神,直到他听到旁边传来紧张咽唾沫的声音,他堪堪回神,再看一眼杯子,才发现乱涂鸦下面还有五个笔画挥翰成风、又不失严谨的小楷:
【快乐一家人】
秦渡的手指不断收拢,紧紧捏住水杯。
这条亚麻色的旗袍,是母亲生前最钟爱的衣服,简单朴素,她说非常适合她这种普普通通又不爱张扬的女人。
最后一次见她穿这条裙子,还是十岁生日那年。
秦渡能看得出,母亲左侧那个高高的小人是自己,他低了低杯子,指着母亲右侧那个矮矮瘦瘦的小人问:
“这是谁。”
柳静蘅双手紧紧抓着轮椅一侧扶手,声音胆怯:
“我……”
秦渡久久凝望着他,没由来地笑了下。他坐回桌前,随手拿起红茶杯送到嘴边:
“你怎么这么自私,只把自己画得很精致。”
端着红茶杯的手轻轻一抬,杯沿遮住了他半截眼睛。
就像十二岁那年,得知自己不能和同学一起欧洲游学,便用报纸挡住脸,挡住了眼底无法自持的眼泪,留给他人最后的体面。
此时,圆润的茶杯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不断积郁的水光,却疏忽了露在外面的手指,从手指节到指尖,都在轻轻颤动。
又恰好,被柳静蘅这个一向迟钝的人难得敏锐了一次:
“对不起,你别哭了,我下次把你画好看一些就是了。”
秦渡放下茶杯,微红的双眼将柳静蘅眉宇间的忧愁尽收眼底。
在母亲离世后的二十年里,再一次体会到内心如海潮般翻涌的感觉,大浪推抵着所有强烈的情绪往脑中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