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突突地跳,耳朵里一阵轰鸣过后,奇异地出现了他心跳的声音。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柳静蘅颤巍巍摸出速效药,压在舌头底下,闭着眼缓解情绪。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律不成调的脚步声,再次睁眼,程妈妈的脸近在咫尺,双眼猩红睁得很大,这是她苍白脸上唯一一点颜色。
柳静蘅愣了半天,才吓了一跳。
“柳静蘅,你是不是柳静蘅。”程妈妈一把抓过他的手,声音颤抖又焦急,但又在努力克制情绪。
柳静蘅点点头。要挨打他也认了,这件事就是他失职,就算要撮合秦程二人,也该寸步不离跟踪他们以便应对突发状况。
程妈妈使劲擦了把眼睛,扯着嘴角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来,阿姨有话想跟你说。”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又很温柔,弄得柳静蘅一时没了主意,任由程妈妈拉着他去了隔壁的空病房。
程妈妈把柳静蘅按在床上,关了门。
就在柳静蘅还没搞清楚状况时,程妈妈双膝一弯,直直跪在他面前,仰着头,泛红的眼睛里是明显的讨好意味。
“静蘅,阿姨想拜托你一件事。”程妈妈冰凉的双手紧紧抓着柳静蘅的手,“你知道阿姨就蕴青一个儿子,我和他爸这些年耗尽心血培养他,无论他的脸到底结果如何,我们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你知道吧阿姨真的很喜欢你。”
程妈妈语速很快声音很轻,迫切的情绪下是又怕吓到柳静蘅的忧虑,导致她整个人思路混乱的不像样子,说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柳静蘅终于反应过来,拉着程妈妈:“阿姨你先起来……”
程妈妈使劲摇头,努力摆出笑容:“阿姨不起来,阿姨想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她低下头,额头紧紧贴上柳静蘅的手。
柳静蘅的手背濡湿一片,滚烫热辣。
“静蘅,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所以你应该了解我们蕴青心气儿有多高,他为了你放弃去香港读书,他顶着所有人不理解的目光,顶着很大的压力去考研,他说今天考试很顺利,他也联系好了晋海大学的导师,他的未来应该是很灿烂很光明的。”
程妈妈说着,呼吸变得失衡无节奏,柳静蘅更是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她捏得很痛,骨头快断了。
“听到蕴青出事,看到他那个样子,阿姨的心都碎了。”程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头发全都黏一起。
“静蘅,我的好孩子,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程妈妈一瞬间止住哭声,抬起氤氲的脸再次对柳静蘅摆出笑容。
“阿姨……我不是学医的……”柳静蘅试图解释。
程妈妈摇摇头,冰凉的手捧起柳静蘅的脸,声音压到最轻:
“不是的不是的,静蘅你听我说,蕴青非常非常喜欢你,他爱你,你是他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爸妈在他心里都不算什么,你不一样,你懂么,你不一样。”
柳静蘅反复咀嚼着“你不一样”四个字,嚼了半天也没能咽下去,试图找点水帮助吞咽,于是开始回忆程妈妈前边说的话。
倏然,他不动了。
蕴青非常非常喜欢你,他爱你,你是他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什么时候的事???
刹那间,漆黑一片的大脑被小虫子蛀开了一个小洞,接着无数的虫子密密麻麻涌来,蚕食着小洞,把洞啃噬得越来越大。
柳静蘅忽然想起来,校庆晚会上,楼前花园下,程蕴青一袭白衣轻吻他的额头,不断重复着“一起看小猫”,原来不是程蕴青将他当成了秦楚尧;
脱离原文节奏,程蕴青没有去香港读书而是留在晋海,原来不是为了秦楚尧才留下;
程蕴青那句“明年我们再一起看油菜花”,也不是朋友间的相约,而是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安置在了独属于自己的隐秘未来。
而自己却以为,程蕴青所有的靠近和友好,不过是出自他本性的善良。
原来都不是。
柳静蘅使劲扯着手指尖,就像当初得知秦渡就是游戏大佬时一样,试图在不聪明的脑子里找到一个有理有据的反驳论点。
却惶恐地发现,因为他的出现,原文剧情已然走得稀碎,本该在这一天互相为对方许下誓言的二人,成了互相毁掉对方人生的死敌。
“静蘅,静蘅。”程妈妈又在叫他了。
柳静蘅对上程妈妈沾着泪水的笑脸,忽然体会到了她说的那句“心都碎了”。
儿子出了事,她却要努力摆出微笑去讨好别人,治愈了无数病人的神经外科专家,却无法疗愈自己最宝贵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