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会儿,甜沁音调平平道:“姐夫也时常给姐姐吹箫吗?”
谢探微道:“你姐姐不爱听这些。”
她锁眉:“姐夫骗人,二姐姐在家里明明最喜好丝竹管弦。”
他笑了笑,没答。
碧天长,春水苍,今日吹箫也不是为了谁,恰好应时应节,赶上了而已。
甜沁知他是个极风雅的人,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可也知道,他是个极冷漠可怕的人。
她螓首垂下,“还没谢姐夫的救命之恩。”
谢探微瞳孔倒影着那片静静的春日的青空,“妹妹无需这般客气。”
甜沁道:“恩是恩,怨是怨,自然要报答。”
她占了他的厢房,听说有他在,那群僧人才不敢聒噪,心里产生一层复杂的亏欠。
那日风雪大得邪乎,雾迷,咫尺难辨,是他闯进雪崩的危险之地,救了快冻毙的她。
“姐夫要多少钱,或者让我办力所能及的事,甜沁皆乐意效劳。”
她犹豫着,想补充“除了做妾”四字。
“报答倒不必,只要妹妹日后想起来时,记得姐夫也有那么一丁点好,便好。”
谢探微叹息,似真没有挟恩图报之意,有的是比空气中细雪还淡的遗憾之意。
甜沁本已准备好了接下来他让她做妾的驳词,骤然无用武之地。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到底怎么想的,既然前世他对她百般厌烦无情,今生为何又屡次纠缠她,逼她做妾,甚至冒雪相救?
她回避着他这似是而非的话,稍显委屈:“是吗,姐夫说不要报答,甜沁却不敢信。姐夫的威力我已领教,上次送我回来,害得我被主母怀疑冷落。”
谢探微弯唇:“那次是姐夫好心,帮妹妹逃过一劫,怎么反过来怪罪姐夫。”
她和许君正未经允可私底下见面,若被何氏发现,怕不仅仅是被怀疑冷落那么简单。
“姐夫送你,明明是替你遮掩。”
甜沁不置可否,若无其事地从青石上起身,险些跌倒。谢探微含笑搭了把手,二人掌心再度相贴,温度烫得人发慌。
甜沁忙不迭撒开,谢探微亦起身,屈指刮过她被西风浸得冰凉的面颊,“冷吗?”
她怔忡点头,生硬又疏离。
他重新挽了她的手,回屋取暖,免得她未愈的脚踝在雪地上打滑。
甜沁内心一片清醒,他的救命之恩,她可以另寻手段报答,但做妾的事坚决不能答应。
待冰雪消融后,离开这片与世隔绝的法慧寺,她还是余家三小姐,他还是谢家家主,各归其位,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甜沁回到厢房,被暖风扑得面颊通红,正欲寻个由头赶谢探微走,忽然瞥见了书案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墨迹,废掉的纸稿。
她刹那间想起许君正的那些奥涩问题来,如果能找到答案,许君正没准中榜。
真正的老师就在眼前,此时不问,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