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鹤一来,随处一靠,就仿佛是自家一样自在。
他实在是个闹腾的性子,存在感也太强,以至于他一来,整个院落就再冷清不起来。
石桌上煮了茶水,如今入了冬日,寒冬腊月,冷风呼啸得其实很难受,颜云鹤觑了封温舟一眼,却是没劝他回屋。
他对封温舟没有那种下意识照顾的心疼,倒是叫他能看出封温舟的一点本性。
人家就喜欢寒冬腊月在凉亭中煮茶,非得折了人家的爱好,还一副替人家着想的姿态作甚。
颜云鹤不爱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抛着手中的荷包,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眸,琢磨着封温舟的用意。
许久,一个念头闪过,叫他抬起了头:
“你不喜欢谢祝璟?”
封温舟觉得他很烦:“你要待就待,要走就走,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颜云鹤啧了一声,这破脾气,也就侍郎府的人会觉得他是个小可怜。
但封温舟这话也是某种程度上否认他的猜想,颜云鹤是真纳闷了,他走到封温舟跟前,左右上下地打量人,半点掩饰都没有。
封温舟嘴角抽了抽,他是真烦颜云鹤。
但——
他抬起头,和颜云鹤对视,知晓这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索性扔给了他一个答案:
“我喜欢谢祝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妹是不是喜欢他。”
要嫁人的是他阿妹,选择的人也该是阿妹。
他只是不喜欢阿妹迫于情势做出选择,留下一个颜云鹤,也不过是让阿妹多一个选择。
颜云鹤挑了挑眉,对封温舟的话不置可否。
其实,他对这番话只信了一半。
换而言之,他没觉得封温舟在撒谎,但是,他也不觉得封温舟说出了全部原因。
没想到颜云鹤得了答案,也不走,封温舟皱了皱眉,许久,他问了一个问题:
“明年会试,你依旧不参加?”
当年顾屿时一拖再拖会试时间,是他碍于年少,而颜云鹤不同,他已经及冠两年,没道理再拖下去。
封温舟未必不知道颜云鹤这么久不参加会试的原因。
不外乎是觉得国公府已经手握重权,再是出个有能耐的文官,会叫天家生出忌惮。
封温舟对此嗤之以鼻。
天家的忌惮,可不会因你示弱而消散,若真不想惹得天家忌惮,就放弃兵权。
追根究底,这件事本质上是利益和权力的争夺。
将主动权交出去,是最愚蠢的事情。
于颜云鹤眼中,他和封温玉的阻碍是两家结合带来的影响,但封温舟从扬州城回来后,却是敏锐地意识到了祖父为何不同意和国公府联姻。
说到底,国公府也不是到了没有回旋之地的绝境。
祖父只是不认同国公府的做法。
涉浅水者得鱼虾,涉深水者见蛟龙。
一个人的心性在不断退让中是会被养废的,锐气也会被随之消散。
说得难听点,颜云鹤久久不参加会考,日后也只是承袭祖辈爵位,这样的他有什么能耐护住国公府?国公府都护不住,他又凭什么能护住阿妹?
颜云鹤拨弄荷包的动作有一瞬间停顿,片刻,他轻啧了一声:
“所以说,我一贯不喜欢你。”
杂念瞬间退出封温舟的脑海,他呵呵两声,难道他看颜云鹤就顺眼了?
两人话不投机,好在经此一遭,颜云鹤终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