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世子爷的寝室。
屋内陈设华贵,却并不张扬,日光微透窗纱,映得屋内器物皆泛起温润光泽,然那光晕落在深色调的家具上,却又实在清冷的很,凭添了几分肃然之意。
檀木案,黑漆几,床帐为靛蓝织金,奢靡却没有半点烟火气息。
房间内没有戏偶玩件,也不见水墨丹青,连帘下的花瓶中,都没有一支时令鲜花,光秃秃的,孤冷寡淡。
如此雅正却无半分生趣的布置,直叫人生寒。
她缓缓挪步,四处看着,绕过一架玲珑小几,瞧见东壁边一架高大的书柜,雕花精巧,木色如漆,里头书籍罗列如阵。
她随手取出一册,随手翻动,纸页略旧,却无半点霉气,显然是常有人翻阅。
书页微脆,掀开之际有淡淡墨香扑鼻。
扉页上端正写着“穆琰”二字,一笔一画都写得极工整,似少年初学写字时的模样,笔力尚显青涩。
可再往里翻,字迹逐渐凝练,笔力遒劲,笔锋利落,旁注批语密密麻麻,几乎写满每一页页边空白。
容宁细细翻看过去,眸光落在其中一页被圈出的一段战术演变后的批注:
“敌临北疆,民不聊生。愿为苍生请命,纵死亦无悔,但求平乱于世,百姓得宁。”
容宁指尖微顿,半晌没有再翻下一页。
良久,她轻轻阖上书页,规整放回了原处。
不多时,小月轻叩门扇,轻声通报着:“姑娘,太医来给您请脉了。”
“请进。”容宁坐回窗下的圆桌边。
门扇轻启,小月引着太医进屋来,太医步履轻缓,走过来拱手见礼,拂衣坐于桌前,小月抽出帕子覆在容宁腕上,太医手指探上她腕脉。
片刻,太医收手,起身说道:“姑娘气血略亏虚,脉息尚稳,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避风寒,忌忧思,自可无虞。”
容宁起身见礼,福身称谢,小月上前一路将太医送出了门,又去端了汤药回来,她小心托着手中的托盘,不让瓷碗中的药汁溅落一滴出来。
她走到桌前搁下托盘,轻轻捧起那莹白的瓷碗。药气氤氲,她轻吹一口,柔声劝道“姑娘快趁热喝了罢,这是太医亲配的方子,喝了好的更快些。”
容宁却皱起眉头,略侧过身子,一脸为难,“太医都说了,我没什么大碍,还喝这苦药做什么。。。。。。不怕你笑话,我最怕这味儿了,苦得很。。。。。。”
“什么苦得很?”她话音未落,外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穆琰抬手掀帘跨了进来,他眸光落在她面上,脚步一顿,“你身子本就单薄,这是补药,怎可不喝?”
语意未尽,他眸光骤然一沉,视线落在她身上洗的略发白的丫鬟旧衣上。
“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小月,声音虽不重,却自带一股无形冷意,“管事没送衣裳来?怎么让她穿成这样?”
小月登时扑跪在地上,面色煞白,哽咽磕头,“是奴婢疏忽。。。。。。奴婢该死。。。。。。”
“不关她的事。”容宁起身去拉小月,小月骇地浑身颤抖不止,根本不肯起来,容宁抿唇,抬眸望向穆琰,“有送衣裳首饰来,是我自己不想穿的。”
小月哭得极是可怜,容宁几次拉她都不成,只得缓缓站起身来,正面望向穆琰“衣裳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世子爷若要责罚,责罚我一人便是。”
穆琰皱眉,“你叫我什么?”
容宁神色平静,眸光澄澈如水,望着穆琰,轻声道:“我有话想同世子爷说,小月,你先出去罢。”
穆琰紧盯着容宁的眼睛。
小月抬眸,望见她神色如常,又偷偷抬眼看了穆琰一眼,犹豫片刻,方才轻轻应声退下,脚步极轻缓,生怕惊扰了两人间那隐隐浮动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