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稍稍转脸,可不知为何,叶瑾钿就是笃定面具之下那双眼,肯定在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准备收回目光,城门却有一辆马车刚入,往这边偏转避开右相一行人,恰巧牢牢挡住窗扇。
隐隐约约,听得车厢内有一道春莺似的娇俏声音低语:“那便是右相?瞧着倒是英武不凡,为何要说他是杀神?”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
车厢内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有过堂风一吹,将车厢帘子撩起一线,亮出一截雪似的修长脖颈,薄衫微透,将她后肩一粒红痣照得格外亮眼。
叶瑾钿目光赶紧往下一垂,盯着那块被车轮压得张开大口的砖石,顺势绕转,收回目光,继续核验兵器账簿。
待第二份账簿核验完,将一箱损坏的兵器丢上车,她才重重舒出一口气。
这份差事,可算能窥见尽处了。
她站在墙根阴凉处,悄悄松了松筋骨,看着押送兵器的士卒干活。
“咯嗒——”“咯嗒——”
一箱箱武器砸上车板,将松动的石砖压得高高翘起,可等武器都安稳上车,石砖也只翘起半张口。
她拧起眉头,等车往回驶时,紧盯不放。
一辆辆车轧过石砖,大都只是翘起小半边,而她试着重重踩下去,石砖却只“嗒嗒”两声,根本不翘。
方才那马车有古怪!
那样一辆长长的马车里,除了人以外,肯定还有大量的兵器,才会重得将石砖高高压起。
叶瑾钿当即就想抢一匹马,奔回军器监告诉监正。
可摸到怀里的账簿,她便冷静下来,望着还不到正午的天色,压住那点儿急切,找同行的士卒回去报信。
士卒有些讶然望她一眼,迟疑片刻,还是率先回了。
监正闻言,亦有惊异之色,遣人将这好消息送去给张珉,还特意着墨提及,此乃夫人慧眼识破。
张珉听得身心舒泰,随马自在摇晃的半身瞬间挺拔。
谢昭明等人:“……”
出息。
*
待揣着两份账簿回到军器监,已是正午时分。
叶瑾钿尚未多问,就被监正推到炉子前:“三日,十副构件,万万不能少一副,知道吗?”
他叮嘱完就提着衣摆溜之大吉。
叶瑾钿幽幽目送他。
打铁,她所愿也;一味锤铁,固非她所愿也。
监正是孤身寡人么,家里没有美人等他归去是吧。
她怨气十足提起锤子。
罗东见监正离开,变戏法似的掏出十余个泥范:“我已依你的法子加入炭灰,浇筑成新铁,若只是捶打与精磨,子时之前定能做好三副。”
叶瑾钿默默竖起大拇指。①
有聪明人相助,她亥时正便将三副构件上交,兴冲冲归家。
监正拦都拦不住。
他头皮绷紧,赶紧着人送信到右相府,来个人应付一二。
落影身为贴身明卫不在,暗卫苍鹰不善巧言令色,只能揪走一位府兵丢隔壁,让他假装帮忙送信。
府兵满眼茫然:“那要说什么呢?”
苍鹰只擅长挥刀暗杀,他大拇指挑起匕首,亮出利刃,扬起眉头看对方:“你问我?”
府兵狠狠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