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班主任正在通知学生们需要准备的东西:“这周四歌唱节就开始了,大家记得要在这两天穿上小白鞋、系好红领巾,穿上你们的夏季校服,马扎学校会统一发,所以周四早上七点到教室,记住了吗?”
讲台下坐着三十个学生,只有一个坐在第三排的女生有脸,但是她是低着头的。
她想起来去年已经被穿烂了的小白鞋。
放学回到家后。
女生看起来很是沉默,直到母亲下班回家,她才推开写了一半的作业,说:“妈妈,学校这周要办歌唱节,说要统一穿小白鞋。”
“怎么又要买?”
母亲脸上的笑在进家门持续了没有两秒的时间,便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年年都要买,那鞋子又不耐脏,又穿不久,还得浪费我的钱,去年的呢?去年的那双鞋还在不在?不行你把去年的鞋穿上。”
女生眼里隐约的期待一点点消失,她说:“去年的鞋已经穿烂了,你过年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扔了。”
“啧。”
母亲把菜放在茶几上,换了拖鞋,进卫生间拿拖把,用力在地上洗了几下后拿出来拖地,砰砰作响:“非要买那种白布鞋,白球鞋也行啊,麻烦死了,学校一天天就搞这些,你这双凉鞋还是今年入夏新买的,我哪儿来那么闲钱买这些啊,就该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不能买白球鞋吗?球鞋多耐穿啊,那布的,去年你就穿了几个月,又是开胶又是烂的,补也补不了,几十块钱买一个一次性的东西,咱们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唉。”
母亲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情回头看一眼女儿。
女生已经习以为常的翻开课本继续写着作业,最开始她还会害怕母亲口中的那句“给班主任打电话”,后来她发现,那不过是母亲气头上的话而已,她不会真的那么做的。
也算是困顿生活里唯一的宽松了。
“你赶紧写作业,拖完地一块儿出去买。”母亲到底是应允下来。
就算不答应又能有什么用?
她讨厌这种死板的、不顾人死活的教条,可是她也不想因为一双鞋让女儿陷入格格不入的困境里。
尤其这还是学校歌唱节的要求。
要是能拿这笔买鞋的钱给孩子买书就好了。
母亲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用力把地拖完,然后领着女生去附近的鞋店里。
现在来买小白鞋的人太多了,都是学校要求的。
去了两家店,已经买完了,剩下一家店干脆坐地起价,母亲本来是不打算买的,又担心现在不买,明天没了怎么办,于是她只能和店家开始砍价。
如果是往常,肯定是能砍下来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
学校要求的统一小白鞋成了店家的免死金牌。
女生站在店里,听着母亲和店家大战三百回合后,失败原价买下那双小白鞋。
店里人来人往,或许是也有人在砍价。
所以女生并没有觉得太过尴尬,以至于她觉察到了自己内心的另一种情绪。
很淡的愤怒。
她说不清愤怒从何而来,她也没有一个该发泄的出口。
以至于她只能沉默的愤怒着,然后等妈妈买下那双鞋,算是在一中终于完成了任务的状态下,听着妈妈的不满与唠叨。
“什么人啊,直接坐地起价,这些哪能用得了那么多钱?以后再也不去他家买东西了。”
母亲一手拉着女生,一手拎着鞋盒:“就这么一双鞋哪能用那么多钱,也不怕遭雷劈,你今年就先穿这双吧,换下来的凉鞋我给你收起来,明年再穿,或者等这双鞋穿烂了再说。本来想给你买大一号的,这样收起来你明年也能穿,结果没了,你的脚还在长,这鞋明年再穿就小了,所以今年给它穿了,知道吗?”
女生说:“知道了。”
母亲又咕哝了两句,这才回了家,然后等父亲下班回来,又忍不住唠叨这件事。
客厅里,父亲并没有说太多,但也是评价了一句:“现在学校的形式主义越来越多了。”
说完以后,客厅里又继续热闹起来,他们聊着工作上的事情,又聊今天发生了什么,然后几声笑声过后,他们开始安静的看电视剧。
房间里,女生作业写到中途的时候,父亲还悄悄推门进来,把别人给的糖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女生的桌子上,说:“还在写啊,真聪明。”
又夸了两句,揉了揉女生脸上的肉,这才离开。
女生盯着桌上的糖,打开一颗放进嘴里。
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