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缓缓走近,光线被他挡去大半,林知夏的面容笼在阴影中。她似有所感,侧过头来,那双清亮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她容貌之美,不在明艳脱俗,而贵在灵动聪颖。她挑起秀眉,唇边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掺杂着苦涩、歉意,还隐隐透着一丝不安,轻轻道:“我……”江成胸口一紧,眼眶生涩,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他猛地转过身,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林知夏却以为他是生气了,急忙撑身想要下床解释。脚还未沾地,一双坚实的手臂已稳稳扶住了她的肩头。“你手怎么这么凉!”林知夏来不及解释,只真切感觉到江成身上的寒气。话音未落,身体已被江成圈到了怀中。“这样就暖了!”他将冰凉的下颌抵在她温热的颈窝,找到专属于他的位置。感受到她真实存在的体温,那份失而复得的庆幸终于冲破了压抑,他喉间挤出沙哑的一句:“绿苡枝发芽了。”只这一句,林知夏心中那点残存的忐忑瞬间消散——他懂她,他读懂了她的暗示。她被对方身上的寒气激的轻颤了一下,她没有躲,反而将下巴更安心地搁在江成肩上。低低的笑声从林知夏喉间逸出,带着一丝小计谋得逞的狡黠得意。然而,笑意很快僵在她嘴角。她清晰地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湿润的吻正细细落在她的颈上,激起一阵酥麻。同时,江成的手也探入被子揽住了她的腰。方才的寒气仿佛顷刻消散,两颗心隔着衣料紧紧相贴,身体的温度节节攀升,瞬间滚烫。“江成”林知夏试图向后躲闪。江成却不由她退缩,展现出骨子里的霸道。当唇齿相抵,林知夏已经无法思考,只觉得双颊滚烫。她能感觉到江成压抑已久的汹涌思念,连身体也变得奇怪起来。“噗通!”一声脆响,是屋檐瓦片掉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两个狼狈的身影仓促逃离。这意外的声响终于让江成停下动作,他抬起头,与怀中人额头相抵。“若有下次,”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我便将你就地法办。”林知夏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迎视他的目光,这辈子没这么怂过。她只得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哦。”江成看着她这副罕见温顺的模样,心头一片柔软,叹息道:“你可知,我连我们死后埋骨何处、刻什么碑文,都想好了”林知夏闻言,心底涌起无限满足,将脸颊贴向他心口,听着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误会,也从来没有质疑过彼此的心意。“那这次出京,”她趁机小小声提议,“你是不是可以假借悼念之名,在外面待个两三年?”“待不了两三年,”江成话音微顿,瞥见她眼底掠过的小小失望,唇角悄然扬起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因为我啊,要和你待一辈子。”半个时辰后,前院厅中。江溪云回想起不久前瞥见的那一幕,双颊仍烫得厉害,心头交织着羞赧与难言的羡慕。她转头去看芙昕,目光甫一相接,立刻赧然地别开脸去。“他们还要聊多久?”她有些不自在地问道。江成得跟着她回别院,才不会在宋大那露馅。芙昕立时起身:“我去问问。”“别别,”江溪云慌忙将人拉住,“反正也不急,再等等吧。”芙昕轻轻一笑:“你平日那泼辣的江湖劲儿呢,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不成?说来听听,你从前单相思林知夏那会儿,对着她时,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般脸红?”江溪云一怔,芙昕不提,她自己都快忘了这茬。初时是有些尴尬,如今已全然释然了。“兴许吧!”江溪云歪头打量着芙昕,伸手捧起她的脸。“我可不会。”芙昕答得气定神闲,“刚刚是因为你才被发现的。”见江溪云满眼不信,她扬声唤道:“曾石!”“大师兄也来了?”江溪云惊讶转头,果然看见曾石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芙昕坦然伸出手。曾石先是一愣,随即喜形于色地牢牢握住。“你们俩”江溪云惊得杏目圆睁。芙昕有意逗她,歪过头,扬手指尖在自己面颊上轻轻一点。这般大胆的举动让江溪云看得目愣口呆!“呀!”未等曾石动作,江溪云已一步上前,猛地扳过芙昕的肩膀,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和半张脸。芙昕朗声大笑起来,分明是存心捉弄江溪云。若江溪云此刻不是那般局促,便会发现芙昕耳根早已绯红,那份淡定也不过是强装。不过,她与曾石的感情是真的。江溪云拉着芙昕询问经过。,!短短一月之间,二人从初识不久到两心相许,这进展着实堪称神速。两人絮叨半晌,直到江成出现,才一同动身返回别院。先前的警告颇有成效,衢州当地官员无人敢贸然上门,仅谨慎地递来拜帖,呈与江成与青旋郡主。江成一率回绝。踏入院落,他便径直寻到林知行,入室密谈。自林知夏“下葬”后,兄妹俩人还没见过面。林知行也迫不及待询问妹妹近况。得知林知夏一切安好,林知行松了口气。他已从江溪云口中听闻了加封女官那场风波的原委。“是我对不住你们,若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境地。”林知行满心苦涩愧疚。他自小捧在手心护着宠着的妹妹,最终却因为他,吃了那么多苦。高阳县重逢时,她还强颜欢笑,未提只言片语。若妹妹此生不能觅得良缘归宿,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大哥你别这样想,”江成抬手,轻轻拍了拍林知行的肩头,“若不是你,我们俩也不会相遇。”这声“大哥”让林知行心头的苦涩瞬间消散,他有些怪异地看向江成。从前,江成从来只唤他名字或客气的“林推官”,言语间虽周到,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带着一种晚辈对兄长的亲昵与尊敬。要知道,江成可是比林知行还年长两岁。更何况,江成出身清流名门,因为父亲的关系,自小在皇帝跟前长大,堪称天之骄子,几曾见他向人折节低眉。此刻的江成,面上却无半分窘迫。自得知林知夏中毒、身亡,到于绝望中窥见那一线渺茫生机,他的身心皆如滚油浇过,煎熬备至。现在于他而言,很多东西都不再重要,尤其脸面。林知行稍显尴尬,转而问起青旋郡主此行之缘由。得知她并非顺道,乃是专程为他们兄妹而来,并且是未请旨便擅自离京。这份急切与不顾一切的姿态,倒是与江成如出一辙。:()汴京诡案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