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岫压了压自己的嘴角,内心生出少许的欣喜,面上并不表现出来,还是那副小丘习以为常的冷冰冰面孔。
“还不快谢恩。”侍从赶忙拉着小丘,向远岫施礼。
远岫一甩袖子,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大摇大摆地从金武殿离开了。
远岫着手开始置办宫宴,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在宫中举办宴席。丰泽皇城历来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每月十五,各宫妃眷,皇室宗亲皆赴宴宫中,畅饮游乐。
远岫自落水染病后,便因体弱的缘故,被下令不再出席皇室宫宴。每月十五那日,宫中喧嚣热闹,母妃为皇室妃眷,必得出席,殿中只余远岫一人,
他常常坐于揽芳殿的窗台前,只因远岫在十五这日禁令出门。只有于窗台前,他能看见夜半时,天上升燃起的烟花,还有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的嬉笑玩闹声。
宫宴从不存在于远岫的记忆中,因此,时隔数年,远岫登基后也没有再重开过宫中宴席。
现在不同了…。。
远岫觉着他已然成婚,那么很有开家宴的必要,不仅仅为了自己,他还得顾着逐扬。
宫宴乃皇室家宴,礼制森严。曾经负责宫宴事项的曹大人已告老还乡,当今朝中还有何人是可托付的?
远岫翻阅宫宴礼治典籍,兀自想着,凝神沉思处,门口有人进来了也没有发觉。
逐扬走到远岫桌旁侧,低头看了眼远岫手上拿着的典籍。窗外的日光正巧被遮挡住,书页上突然多了一块黑影,远岫抬头看去一眼。
“方才去哪了?”远岫转过脸,随口问道。
逐扬沉默良久,远岫抬头再看了逐扬一眼,他才回道,“去军营,处理了点事。”
“在看什么?”逐扬终于注意到远岫手里头的书册了。
远岫在发觉来人是逐扬后,他就稍稍高举了下手中的宫宴礼治典籍,并且坐直身体,等着逐扬开口询问自己。
“宫宴典籍。”远岫马上转过脸,立时回道。
宫宴。逐扬回想。
他少时在丰泽皇城中待过些时日,因是世代武将之家,在西塞战功赫赫,也曾几次出入过宫中宴席。皇子公主,逐扬俱是见过的。
印象中并未见过三皇子,也就是远岫。
突然,逐扬回忆起过往。
宴席当日,逐扬与兄长一同跟随父母亲去到金武殿拜见先皇。礼毕后,便落座于台池边用晚膳,他身侧坐着的是户部尚书之子。
逐扬对他印象深刻,只因那小孩与逐扬年纪相仿,体型却是大上不少,胖嘟嘟一个,从宴席落座时便吵吵闹闹,其母亲对他多加溺爱,只顾着哄他小声些,并不教训一二。
逐扬不堪其扰,视线几次盯着他脸颊两旁,因说话而颤动的肥肉。
直至,那小孩问了一句,“皇宫里不是有三皇子吗?怎么只看见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人呢?”
尚书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侧过头看着那胖小孩,逐扬看不见她的面色,只知道那胖小孩原本嬉皮笑脸的。在尚书夫人转过脸的那一瞬间,他嘴就咧开似得往下,要哭不哭,难看得很。
直至宴席后半段,逐扬都未听到那胖小孩说过半句大声话。
这便是逐扬少时对宫宴最为深刻的印象,也是第一次听到关于三皇子的事。
逐扬接过远岫手中那本宫宴典籍,他看了眼书册,又看向远岫问道,“为何突然想开宫宴?”
远岫上位后,宫宴的规矩便废弃了。逐扬看远岫似乎很是期待宫宴,便与远岫聊着。
远岫本还一脸欢喜地盯着逐扬看,听到他的话,面容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但他很快就收了郁闷,只转过脸,说道,“宫里现在人多了,也得热热闹闹起来才好。”
逐扬看着远岫抖动的眼睫毛,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将书册放下,伸手揉了揉远岫脸颊上的肉,说道,“行,都随你。”逐扬不再继续去问他为什么,只挪了张屋中的椅子,坐于远岫旁侧,看着他一一规划着宫宴中的具体事项。
“你说等宴席至一半时,放烟花如何?”远岫眼睛亮亮的,他对这个烟花抱有极大的兴趣,已经对逐扬说过好几次了。
逐扬点点头,“好,要有烟花。”
“我也觉得不错。”远岫再次得到了逐扬肯定的话语,他冲逐扬笑笑,说道。
远岫站起身,取过桌子上的笔,沾了沾水墨,于纸上写下,“正月十五夜,宫中欢宴时,燃烟火半时辰,以庆欢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