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细细回想,愈发觉得那雪雁羽上的暗红不似血迹,反倒像是以花草汁液涂染而成。
这雁说到底是因她而落网,若能够寻出一丝端倪,也好教父皇早日息怒。
否则,这一双翎羽脏污不祥的雪雁……只怕也要性命难保。
——
月上中天,山间凉意渐重。远处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映得前路愈发昏暗不明。
卫怜刚快步绕过转角,冷不防撞上一人,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捂住撞疼的额头,待看清眼前人,身子霎时一僵。
卫璟铁青着脸,神色阴郁得骇人。
他往日偶尔还会戏弄她两句,此刻眼中却只掠过一丝厌烦不耐。
“三、三皇兄无碍吧?”卫怜甚至不敢抬眼,竭力维持着嗓音平稳,身子怯怯向后缩去:“是我方才走得太急了。”
自道观那一夜后,恶心之余,她更是克制不住地忌惮这位兄长。
卫璟行色匆匆,似乎急于赶往何处,连半个字都不屑说,一甩袖便疾步离去。
卫怜与犹春对视一眼,只得埋头继续前行。
前路昏黑如墨,二人沿途连一个宫人的影子也寻不见,倒是卫怜身后,似乎传来些微轻细响的动……
窸窸窣窣,似风声穿林,细听却又分明不是风声。
卫怜脚步一滞,忽地打了个寒颤,回头望了一圈。
她屏住呼吸,脚下步伐愈发放得快了。
——
卫琢步出流华宫的时候,卫璟早已不见踪影。
方才贺昭仪好一番掩面垂泪,婉语哀求,父皇看似是心软了,最后竟也未曾逐她走。
夜风轻拂着衣袍,浓郁的酒气随风散去,这座贝阙珠宫竟也显出几分冷寂。
踏出宫门,卫琢一眼瞥见了燃灯石塔下等着的二人。
其中那道娇小身影望见他,似乎愣了愣,随即匆匆朝他跑来。
卫怜今日簪着对南珠钗,跑动时莹白的珠串晃动着,发出清脆细响。
“为何不回去?”卫琢微蹙起眉,语气刻意沉下几分,便是上回卫怜爬山夜归,他都不似眼下这般严厉。
卫怜闷声不答,早就料到皇兄会不高兴了。此处并无旁人在,她便悄悄伸出手,轻牵住他衣袖一角,如同幼时撒娇那般,晃来晃去。
卫琢被她晃得没法子,揉了揉眉心,终是无奈携着她朝自己的车驾行去:“是为雪雁一事?”
于卫怜而言,这世上似乎还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在皇兄面前加以隐瞒,她便一五一十说了。
“贺公子猎那双雁时,我也在他身边。雪雁羽毛纤尘不染,绝无半分异样。”卫怜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微微睁大:“对了,皇兄可知那双雁被人带去了何处?若万一有人……此事可就死无对证了。”
卫琢唇畔那抹惯常的笑意若有似无,凤眸微眯,凝神静静听着。
沉默了片刻,他才抬眼看她,温和问道:“那双雁,是小妹陪他猎的?”
卫怜下意识便用力点头:“说来十分凑巧……他那时还指点我骑马,也正因我骑术不精,才惊起了那双雪雁……”说到此处,她愈发不安,话里带着几丝担忧:“父皇可有说,贺公子要被关多久?”
卫琢略偏过脸,盯着她,眼眸漆黑如深潭,嗓音却愈发轻柔了:“……马?”
卫怜面露迷茫,不明白皇兄为何要接连反问自己。她甚至凑近他,贴着卫琢的臂膀轻嗅,可也没有闻到什么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