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总觉得池重银不一样,看到这个血族的第一眼,他就这么觉得了。
池重银看他的眼神总是平淡的,甚至温和的、善意的,他进入薇薇里斯不过半学期,血族看人类睥睨如老鼠,人类彼此之间是备受煎熬的漠然。
他无比希望能攥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今晚是来救我的吗?”
池重银没回答,对方也没注意,继续说个不停:
“那个欧文是中午泼水的血族吗,他让你晚上去史密斯那里的对吗?”
“你觉得我应该救你吗?”少年打断了他的追问,希望借冷漠的语气催着对方赶紧回去,不要来找奥瑟拉。
闻照眼底略带茫然,好像理解了什么。他死死盯着池重银,想从对方脸上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最后僵硬地摇摇头。
“我都没来及和你道谢……你其实不想救我是吗?
“这是我和奥瑟拉之间的事,但你现在已经是祂们的人了,因为当初在宴会上我……”
他说着说着就在对方澄净的视线里垂下了头。
池重银犯愁叹气,他没想到见了闻照两次就被对方打上了同阵营好人的标签,可是他俩扯上干系并没有好处:
“我成为奥瑟拉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当初在莎菲雅的事没有关系,你没必要自责,我们甚至都没有见过几次。”
“救你与奥瑟拉无关,不管是谁在那我都会这样做,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所以没有必要特意跑来找我。”
池重银感受到了来自兰尹打量的视线,也许这位少爷等久了不耐烦了,他又淡淡加了一句。
“你还有事吗?如果没有……”
闻照抬起头,眼周围红了一圈,带着点哭腔:“你没资格赶我走,我有事要和奥瑟拉说!走开!”
闻照能说什么……
预感成真,看着对方脸上尽是较真,池重银的心微微下沉,连带着他的整副躯体都好像被水草泥沼缠绕着下陷。
他想,他应该已经做出了一些努力,可是事情的走向并不如他所愿,就像笔尖只抖了一下,又开始画原本的那条线,不会为他这颗纸上的小阻碍所拦截变道。
“你确定吗?”
闻照看到了对方变化的脸色,但他不想去猜对方的意思了,只重重点头。
池重银沉默了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让出教室门口的通道。教室血族们的目光从少年身上卸下,转移到了人类的身上。
直到闻照的声音响起,他把放在夜空里的视线转向室内。
“奥瑟拉,你的徽章我买不起一个新的,除了这样我能不能用其他方式补偿?”
闻照问得很礼貌,即便他为了这枚徽章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甚至因此被学院的血族盯上围攻。
一切都和梦境中如出一辙,只不过开场白这次换了个场景。
兰尹兴致寥寥,面对站在祂前面的人类连眼睑都没撩起来,幽蓝的目光穿过闻照,停驻在了教室外。
室内的血族们都无声地围观着这场“自下而上的运动”,眼带鄙夷。
没有血族在乎人类的话,以及他本身。
从外面往里看,池重银几乎以为那是什么死气密布的血族群像,又技艺高超的大师执笔一点点描成。
纯黑的头颅,雪白的皮肤,血红的衣襟,那些暗沉沉的眼睛戳破窗体的阻隔,犹如夜幕星投射下的光再次回到他身上。
他的后背也是夜幕。
面前的堪比夜幕。
而他站着的走廊是一条线。
来自在场唯一纯血的发问,彻底把面前的画撕开,清晰地向他指明“线”即将的走向: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池重银。”
他还是被放在了和“主角”对立的立场上。
池重银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