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恒是隔天进坤宁宫的,听报陛下来了,王玉英顿时眼热,心里满满胀胀皆是酸涩,刚想嗔他竟让她等三日,就见徐恒怒气冲冲,瞪着她,抿着唇,面沉如水,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王玉英尚处愣怔,徐恒就劈头盖脸训斥她为后不贤,没有容人之心,竟用食毒打掉了那个孩子,清荫殿的那位亦危在旦夕。
“一尸两命,皇后,你真狠呐。”徐恒盯着她,咬牙切齿。
王玉英脑子嗡嗡,胸脯又开始剧烈起伏,不是她做的,但她却因为愤慨激动,组织不了有理有据的词句。
她胡乱辩解两句,毫无说服力,徐恒自然不信,拂袖离去。王玉英懊恼自己词不达意,在坤宁宫里想好了措辞,演练数遍,条理清晰再去找徐恒解释,却吃了闭门羹。
“娘娘,回去吧,陛下下令不见您。”庆福劝她,“等几日,让陛下自个消消气。”
许是那时对二人间的情意仍残存希望,她真回去等了,有多久没再见徐恒?半年?七、八个月?还是一年多?
她听说清荫殿的那位后来救回来了,但他还是没来见她。
日子过去太久,王玉英渐渐模糊记忆,又或许因为等待的时光过于煎熬,被她刻意遗忘。
直到白狄新一年的贡品送进宫中。
白狄一直是本朝属国,年年纳贡,它紧挨北疆,盛产红蓝宝和玉石,进献的也多是这些宝物打造的头面。
这当中萤石最不值钱。
但王玉英偏爱,她喜欢萤石里交杂的湖蓝、星蓝、远山紫和野菊紫,宫里头都晓得,每回来了贡品,皇后娘娘都会把里头镶萤石的首饰先挑出来,不拘发簪、耳坠、镯子。
这一年,呈进坤宁宫过目的首饰琳琅满目,却没有一样嵌萤石。
这不可能。
白狄王斛谷须弥是她和徐恒在北疆结交的好友,斛谷晓得她钟情萤石,每年都送好多。
“今年的贡品里怎么没有萤石头面?”王玉英径直询问。
尚服和司饰跪在下首:“回禀娘娘,今年的确没有。”
王玉英刚要作罢,却瞥见司饰摸了下鼻子,这是人心虚才有的动作。她旋即拧眉,高声质问:“真这样吗?说!”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司饰一下手脚都趴到地上,不住磕头,“萤石的贡宝都被梅妃娘娘挑走了。”
“梅妃娘娘?”王玉英茫然嗫嚅,宫里哪来这号人物?
尚服和司饰颤声交待,原来徐恒竟将江梅纳入宫中!
铺天盖地的寒意重新肆虐,王玉英又开始浑身发冷,像感染风寒一样打摆子。她听说江梅封住在扶玉殿,便怒气冲冲打上门。
提裙跨过门槛前,她抬头看了顶上匾额,愈发气了——扶玉,他怎么敢把含有她名字的殿分给别人!
那人还是江梅!
进门后王玉英逮着江梅质问,为什么抢她的萤石?江梅好像被吓傻了,呆了一会,小脸煞白,泪落如珠:“姐姐口音重,妹妹听不懂。”
王玉英闻言肺炸,怒火熊熊,江梅怎么可能听不懂?王玉英刚和徐恒结识,还未成亲那会,江梅就亲亲热热主动挽上她的胳膊,她的每一句话江梅都有问必答。
倒是郑扬之讥讽过王玉英讲官话时不自觉带出的边关口音,说她是乡下粗鄙之音,不登大雅之堂。
那时江梅也在场,她不是真听不懂,她是意有所指!
王玉英气得痛骂江梅,怒上心头,抬手指向江梅面门。
“住手!”一声厉喝。
抚玉殿宫人内侍有意没有通传,当王玉英听见熟悉的嗓音,转过身去时,徐恒已经脸色铁青站在殿门口。
就在他发出那个“住”字时,江梅捂脸倒地,仿佛王玉英不是指面,而是抬手将她扇倒。
王玉英瞟江梅,瞅徐恒,再瞥江梅,发现背对门口,徐恒看不到她刚才的动作。
目不能视,自然分辨不清。
王玉英口干舌燥,心急如焚,江梅则泪流满面,徐恒从王玉英身边擦过,跑去扶江梅,佳人旋即扑入帝王怀中:“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