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那人放下酒杯,面色如常,“那块灵石,本就是从他手上丢的。晏祈那个倒霉蛋,怕是至今还不知道,东西究竟是如何不见的。”
华瑛思绪转动极快:“如此奚九手里那块,大概已落入他手。”她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栏杆,“一位深不可测的仙君……眼下不宜硬碰。”
“暂且,先别动他们。”
翌日,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奚九难得一夜无梦,自然转醒。屋内寂然,窗外偶尔响几声鸟雀清脆的啼鸣,她慵懒地舒展开身体。
可一夜酣眠,换来的并非神清气爽。汹涌的委屈和后知后觉的羞窘一同漫上心头,昨夜那场大哭,让她一双眼肿若桃核,心头也堵着一团散不去的郁气。
她抓过枕边的铜镜,眼周还泛着淡青,平添了几分憔悴可怜。
该死的晏祈!
若非他那般狼狈骇人,又不识好歹厉声相向,她何至于失控落泪。
她在心底又狠狠记上一笔。
奚九推开窗,凉风拂面却未吹散半分烦闷。院中,竟未见晏祈摆弄他那些花草的身影。
心里暗道奇怪。
她起身欲去院中打水洗漱,好歹敷一敷这双见不得人的眼睛。房门“吱呀”拉开,她睡眼惺忪抬脚欲出,却见门口竟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摞成一座小山,散发着各色食物混杂的香气。
她刚要蹲下查看,一道青影便算准了时机,从门边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恰好挡住那片阳光。
晏祈站在她面前,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白瓷碗,碗壁凝结着冰凉的水汽,内里盛着琥珀色的晶莹糖水,几片嫣红的山楂沉浮其间。
“这可难买了,我还是托裁缝铺的季小娘子帮忙才……”
晏祈的话还没说完,奚九瞧都未曾瞧他一眼,面无表情,转身就要关门。
“哎。”晏祈下意识伸脚抵住门缝,那声叹息拖得老长。他自知理亏,放软了声音,几乎是在哄着她:“别生气了嘛……这糖水冰镇得正好,酸甜开胃,化瘀消肿最是……”
“砰!”
晏祈猝不及防,身形微微后仰,门扇险些擦过他高挺的鼻梁,并将他未尽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他碰了一鼻子灰,对着紧闭的门板,捏着瓷碗的手指紧了紧。
仙君何曾这般伏低做小过?
他在心里默念:要温柔,要温柔,要温柔!
他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多了几分无奈:“别生气了嘛……这糖水,味道真的不错。”
见里头毫无动静,他只得再道:“我放门口了,你好歹尝尝,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他等候片刻,终是转身离开,走向院中那棵老枫树,青衫拂过石阶,背影竟透出几分落寞。
不一会儿,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细缝。一只眼睛凑近门缝,警惕地朝外窥探,确认那抹青色确实已远离门口,奚九这才迅速拉开房门。地上吃食着实不少,她抿了抿唇,分两次才尽数搬回屋内。
还有最后一包桂花酥饼。
清甜的桂花香钻入鼻尖,奚九心情难得好转。
正要弯腰拾起,她心有所感般蓦然抬头,只见晏祈正在枫树下遥遥望着她,阳光透过枫叶,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见她望来,他唇角极其勉强地向上弯了弯,试图勾出一个示好的笑容。
奚九心头莫名一梗,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她当即冷下脸,重重哼了一声,只将那包酥饼往怀里一揣,偏过头去。
食物没有错,凭什么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她甩上门,将门关得严丝合缝。
她随手拆开怀里的油纸,酥饼仍带温热气,她恶狠狠咬上一口。
酥脆掉渣,满口香甜,却莫名尝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
第二日,奚九仍旧视晏祈于无形,无论他将百味斋的糕点,李记的卤味如何精巧地垒在门口,她只照单全收,却未曾留过半点好颜色。
晏祈竟也耐下性子,不焦不恼。仙君活了数百载,头一回将心思用在钻研凡间小食的甜咸喜好上,投喂得愈发精准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