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奚九在心底啧啧两声,这话他说得不嫌累,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什么不干涉凡人命数,那当初是谁从天而降把她从禁军刀下捞出来的?这位仙君的口是心非,简直修炼得比他的仙法还要登峰造极。
她权当没听见他那套撇清关系的说辞,转而凑近半步,扯开话题,眼中闪着好奇的光:“对了,你怎知那周家独子神仙难救?”
晏祈眼神懒懒扫过来,像在看不开窍的稚童:“因为周家之前花重金,请我去看了。可惜,治不了。”
奚九恍然,立刻跟上他故意加快的脚步,追在他身侧追问:“原来如此!那仙君再说说,周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形?那周老爷为人如何?家里还有什么人?”
晏祈食指抵在她眉心,将她喋喋不休的脑袋推开半尺:“在外面叫我名字。”
她撇撇嘴:“好,晏祈,晏医师,晏大神医,你快告诉我嘛。”
晏祈不语径自朝着镇东头走去,她只得快步跟上。七拐八绕,竟在一处离周府不远的小巷口停步。巷口支着个简陋的馄饨摊,热气腾腾。他撩袍在油腻的小桌旁坐下,语气淡然:“走了许久,歇歇脚。”
“老人家,两碗馄饨。”
奚九立刻会意,这哪里是歇脚,分明是寻了个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摊主是个健谈的老伯。奚九状似无意地夸了几句馄饨鲜美,便将话头引向对面的周府:“老伯,那户人家可真气派,不知是谁家府上?”
老伯闻言,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压低声音:“姑娘是外乡人吧?那是周老爷家。”
奚九也不装了:“老伯,不瞒您说,我家中有姐妹正与周家少爷议亲,我心里总不踏实,您给说道说道?”她编起谎话来眼都不眨。
“这周府家大业大,可不能乱说的。”他摇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奚九立刻掏出几枚铜钱塞过去,眼神恳切:“老伯,您说谁家不想给自己女儿寻个好去处不是?”
铜钱入手,老伯话匣子便开了,声音压得更低:“姑娘,听我一句劝,这门婚事能推便推了吧!周家独子,唉,已经娶过两房娘子了!头一个,进门没三天就没了!周家扔了些银子给女方娘家,还恐吓他们别乱说话,后面这家人从镇上搬走了,这事也就没人提了。第二个……更荒唐,如今竟成了周老爷自个儿的第五房小妾!街坊们私下都说,那头一个娘子,怕是不愿依从周老爷的龌龊心思,才遭了毒手……”
老伯的声音里带着愤慨与畏惧。
“畜生!这种事官府都不管的吗?”奚九捏着汤匙的手背,青筋毕露。一腔怒火在胸中烧灼,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周府,将那为老不尊的败类撕碎。
她只当是冲喜守寡,却不想内里如此肮脏龌龊。季曾芸若嫁进去,简直是羊入虎口。
老伯叹息:“民不举官不究,有周老爷在,没人敢报官的。”
晏祈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现在才知生气?那季娘子久居镇上,这些风言风语,她未必不知。想来只是不想让你,更为难罢了。”
“禽兽不如!”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晏祈快你用法术,送我进周家书房,我要毁了借条。”
“不行。”晏祈答得干脆,慢条斯理地舀起一个馄饨,“凡尘俗务,自行解决。”
奚九气结,瞪他一眼,深知他原则古怪,求也无用。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
是夜,月黑风高。
奚九身手矫健地翻入周府高墙,落地无声,但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根本找不到书房在何处。她潜在一处,正懊恼,忽见一个小婢女提着灯笼匆匆走过。
她屏息凝神,正要悄悄跟上,身旁却蓦地多了一道清冽气息。
“你不是不愿帮忙?”奚九吓了一跳,压低声音瞪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晏祈。
“我何时说过要帮你?”晏祈负手而立,“看热闹不行吗?”
奚九还欲反驳,前方传来急促脚步声和阵阵惊呼:“快!快去禀报老爷!少爷、少爷怕是不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跟上那慌乱的小婢女。
小婢女一路疾行,竟将他们引到了书房外。奚九二话不说,跃上房顶,掀开一角瓦片,动作轻盈如猫。
书房内灯火通明,周老爷显然还未歇下。只听那小婢女带着哭腔禀报了几句,随即传来周老爷不耐的声音:“知道了,慌什么!下去!”
小婢女退下后,不一会儿,管家躬身而入。
“老爷,打听清楚了!今日确有一陌生女子,在季家铺子买走了季曾芸那件嫁衣。那女子面生,但她身边跟着的男子,像是之前拒诊少爷的那位晏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