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回府后,问了时日,心中计算着,知道离那日的到来已经不远了。一切都已经在她的计划之中了。
但计划将要完成时,她的心里却多了不安和亏欠,像是冥冥之中,她的内心深处所拥有的最诚挚的想法不是这样的。一步一步走下去,得到的成就感聊胜于无。但她应该或者说是必须为自己的父亲做到这一步。她知道她错了,可却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错下去。
柳凝仰着头,闭眼冥想。这一次,她由着自己的心,来到了她想来的地方。
林夫人这几日一直待在祠堂里,也不说话,也不让别人靠近。彻夜灯火长明,再过几日,就是林言归的祭日了。
柳凝不顾祠堂外的下人们的阻拦,硬是闯了进去。喧闹声惹得林夫人转过头来,但那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恍似失魂落魄,因为过了许久,她的眼神才慢慢聚焦到来人身上。
“你——”她的眼底晃过一丝失落,“来了。”
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之下,柳凝的心情也被渲染得沉重起来,她回答:“我来陪陪您。”
她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牌位上,柳凝几乎是出于习惯地仔细辨认着上面刻着的名字,但没有一个眼熟的。柳凝一想,觉得是因为只通读了这段时间内的历史,而这恰好是林氏这族摔落的转折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林夫人这时在一旁开了口:“言归啊,你的妹妹也来看你了。”
柳凝放眼望去,找到了那块刻着“林言归”的牌位,那牌位看起来还很新。柳凝只好应和着:“哥哥,我来看望你了。”
林夫人的身体顿了一下,竟嗤笑了起来。今日的林夫人着实不同于往日,也许是独守了好几日,让她此刻无比想要倾诉。
“当初母亲不该让他上战场的,你父亲也不该教他习武,让他落得……”林夫人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柳凝此刻开始猜测了:难道他是战死的?
“你守住了言州,那儿的百姓如今也安居乐业,这是你想要看到的,不知道你在天上,可有看到这一切?”
言州,林言归守住了,柳凝的父亲也守住了。想到两人的下场,柳凝心里冷嘲了一声。
柳凝下定决心来这儿时,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夫人。于是,柳凝就默默地陪着林夫人,直至夜深。
——
千露又从柳凝房中搜刮了一番,找出来了一个红木盒子,只不过她还没有打开。
“那些是府上的人送来的吃食,你好歹吃些。这个盒子里装着什么,我能看吗?”
千露虽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打开这个盒子了,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得先问问柳凝的意见。柳凝端起一碗粥,有条不紊地喝着。千露见她没反对,心想那便是应允了,于是揭开盒子。
里面陈放着一只金簪子,不过千露对这个不感兴趣,看完边将它重新放回原处。只是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柳凝看到簪子时那一刻的触动,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
“陈忠年也是你的棋子吗?你还与别人做过交易,陈忠年就是你提供的那具身体,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呢?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找一个人,去杀林言絮?”
“你还是一样,喜欢一股脑把一串问题都说出来。我可以一个一个回答你。”
她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暗地里则在观察柳凝的一举一动。“首先,陈忠年是我的棋子不错,至于出于什么原因,我不想告诉你;其次,我喜欢;最后,我不会杀了林言絮,相反,我很喜欢她。”
柳凝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你喜欢她还这么做?”
千露微微挑起眉,连同水灵灵的眼睛也更有活力了,“可是喜欢一个人与毁灭一个人并不冲突,而且结局如何,全在于你。”
压力给到柳凝,千露则全身而退,那语气好像是一切罪恶的起源都来自于柳凝最初的同意。
“那如果我达成了我的目的,你又会不会因为出于对林言絮的喜欢而杀了我呢?”
“也不会。我这个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来不会出尔反尔。”
柳凝眼眸微眯,嘴角上扬,嘲弄道;“哼,最好是这样。”
“那我也想问你,柳夫人与你关系如何?”
“一般。”
千露单手手掌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可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事似乎都是她在操劳,换来一句关系一般,可真是令人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