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照雪歪歪头,有些惊讶:“您还会木工么?”
师傅嘿嘿一笑,自豪道:“甭说木工,什么手艺活儿我都会做,没准我花儿都绣得比你好呢。”
卫照雪挑了挑眉,被逗笑了,她的女工确实上不得台面,若是将那狗爬的刺绣拿出来给人看了,怕是织女都要被气得下凡给她两个大耳光。
“行啊,不修白不修嘛。”卫照雪爽快地将刀递了过去,跟铁匠师傅道了个别,然后慢悠悠地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已至黄昏,路边的摊贩陆陆续续收了摊,卖桂花糕的阿婆今日生意不好,还剩了两屉,被卫照雪包圆了。
“一人两块,剩下的全给姓赵的,”卫照雪抱着油纸袋,嘟囔着,“到时候让他在爹面前替我说两句好话。”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啊啊!”卫照雪差点将手里的袋子丢出去,回头一看,只见卫百狩嬉皮笑脸地站在她身后。
“喔喔喔!”卫百狩捏着嗓子学她。
卫照雪气得牙痒痒,掐着他胳膊就是一拧,卫百狩假惺惺地叫唤了两声,右手从背后转出来。
他手里提了一坛杏花酿。
卫照雪眼睛一亮,立刻蹦哒着去够酒坛子,卫百狩却将其高举过头顶,故作认真道:“这是毒药,喝了立马变小狗的那种。”
卫照雪够不着酒坛子,便绕到他身后,撑着他的肩膀一跳,挂到了他的背上,伸手一拍,酒坛子转了个圈儿,滚落下来,被她的头稳稳顶住。
“让你小气,没收了!”卫照雪顶着酒坛子撒丫子就跑,回头咯咯笑。
卫百狩很给面子地追了几步,又慢悠悠地停下来,故意喘着粗气叫唤:“姑奶奶慢点儿跑,我追不上喽!”
远处的铁匠师傅停了手上的活儿,眯着眼看过来,眼神晦暗不明。
卫照雪顶着酒坛子跑到客栈附近,突然想起那个事儿精还在客栈里,赶紧来了个急刹,她整理了一下被酒坛子压乱的头发,颇为稳重地款款走入。
若是叫他瞧见自己这副皮猴儿模样,肯定又要被阴阳怪气地编排几句。
然而,就在她优雅地跨过门槛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大跌眼镜。
平日里挑三拣四的事儿精坐在正对大门的一张桌子旁,左手抓着酱肘子,右手端着海碗,正与阿傅贵春谈笑风生,无半点形象可言。
“……”
卫照雪轻咳了一声,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裴清朔脸上微微发热,他慌忙放下二郎腿,从袖子中抖出方帕子,将嘴边的红油抹了个干净,又迅速将酒肉推到阿傅面前。
面瘫脸阿傅的表情终于崩了一瞬。
卫照雪怒极反笑,她拎着酒壶慢悠悠地踱到桌旁,弯下腰伸长脖子,冷哼一声道:“好哇赵公子,原来你们这金枝玉叶的贵身子,也好这一口乡野粗食?”
裴清朔干咳两声,试图挽救:“这客栈的厨子手艺不错,菜品颇有……京中风味,偶尔尝尝也尚可。”
卫照雪火气蹭蹭往上冒,可冒到一半,又被他的吃瘪的模样取悦了几分,她强忍着笑意道:“尝尝?哪敢让赵公子吃这些呀?万一这碗有豁口,给您的金口划破了怎么办?万一这肉烧得不够烂,给您的胃硌着了怎么办?这一路上,您可是教了我不少规矩呢!”
裴清朔看着她那得意得摇尾巴的模样,知道这戏是彻底唱不下去了,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肘子捞回来,当着她的面大咬一口,笑道:“小雪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山珍海味吃得多了难免乏味,换换口味才能常吃常新,这叫……中庸之道。”
他又从阿傅面前捞回海碗,喝了口酒,补充道:“再说了,我这副样子可不是谁都能瞧见的,你能遇上那是三生有幸,该感恩戴德才是。”
阿傅:“……”
卫照雪眼皮跳了跳,一时竟无言以对,不要脸的人见得多了,如此不要脸的人倒是人间稀有,翻遍几百年史书都找不出来几个能与之相媲美的,若是将他的脸皮剥下来做成盾,只怕是世间一大神器了。
“这桂花糕呢,就是极好的乡野风味。”裴清朔长臂一伸,从袋子里掏了个衔进嘴里,含糊道,“小雪姑娘真周到,本公子一定在令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卫照雪正欲发作,却突然被裴清朔抓住了腰间的竹片儿,他面色微微一凝,又很快恢复了平日的玩味。
“这竹片儿倒是别致,哪儿来的?”
卫照雪不太愿搭理他,冷冷回了一句:“你管它哪儿来的,总归不是骗来的。”
裴清朔见她不肯说,便将手腕一旋一拽,轻松地卸下了竹片儿,接着将其往空中高高一抛,眼看着竹片儿就要落进酒壶里。
“你干什么!我明早要凭这个去拿刀的!”卫照雪惊呼。
裴清朔闻言,身体微微一歪,从身后稳稳接住了竹片儿,丢进一旁的卫百狩手里。
他轻笑了两声,揶揄道:“看来是个重要物件,那更不能留你那儿了。”
“让二爷替你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