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仿佛听到筹码掉落的清脆声响,还有盛千龙双目猩红地喊着“加码”的呼声,周围人都聚在一起,向这穷途末路的赌徒发出窃笑。
赌吧。
赌上你所有的钱。
赌上你的命。
最后再一无所有地去死。
盛嘉指尖掐进掌心,眼角发红直直看着面前空白的墙壁,淡色的唇轻轻嚅动,声音细小地诚心祈求盛千龙能够死在赌场上。
视线渐渐模糊,身下沙发也软得像要塌陷,可他却着迷地畅想盛千龙狼狈的丑态,并未意识到呼吸越发急促,胸膛正在剧烈起伏,恨到四肢都轻微痉挛着。
……
“盛老师,是我的电话,你快接呀,盛老师——”
男孩稚嫩的童声忽然亮起,打断了盛嘉大脑中朦胧丑陋的幻想。
紧接着盛嘉整个人猛地向上一耸,五官痛苦地扭曲。
他捂住滞闷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发出尖锐的“嗬嗬”声,随后不受控制地朝一侧倒去,整张脸闷在沙发上,脊背一抖一抖地喘息,过度的呼吸这才停住。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铃,自动挂断后,又继续在叫”盛老师,是我的电话!”,盛嘉停摆的大脑开始转动。
是周佳奕的声音,这铃声是有次放学周子斐来接周佳奕回家时,周佳奕要求设置的。
当时周子斐还有些不乐意,说盛嘉存着的是他的手机号,铃声应该由他来录。
盛嘉渐渐缓过了神,潮湿的睫毛缓慢眨动了一下,空茫的眼神逐渐凝聚。
此时他黑发汗湿,上衣也湿着贴在前胸后背,就像溺水的人忽然从水里被拽出。
伸出手,无力的手指颤抖着按了好几下,才将电话接通。
“盛老师!我是周佳奕,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周佳奕高兴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盛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盛老师你说话声音怎么那么小,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周佳奕开始担忧、着急起来,盛嘉慢慢挪动脸,下巴贴着听筒,压抑着频率稍快的呼吸,开口:“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盛老师我打电话想问你,这周我们能一起出去玩吗?”
盛嘉没说话,他食指指腹按住听筒,嘶哑地咳嗽了几声。
周佳奕自顾自欢快地说:“我们去游乐场玩吧,舅舅说游乐场里面也有海洋馆,而且游乐场好玩的、好吃的比海洋馆多多了!”
“舅舅!你干嘛抢我电话——”
电话里传来轻微的嘈杂声,周佳奕控诉的声音远去,随后是一道柔和磁性的男声。
“盛老师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盛嘉闭上眼睛,眼泪后知后觉地滚下来。
真想告诉周子斐他好难受,但……
“没事,只是刚回家,有点累。”
盛嘉掐着小臂皮肤,才勉强清醒地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没有泄露出半点不适。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好,我知道了。”
“盛老师,我等会儿去给你送晚饭,有点累的话就先休息吧。”
周子斐沉稳的声音一如往常,但盛嘉就是觉得他知道了,周子斐知道自己不舒服,知道自己所有强装的“没事”。
于是,盛嘉不再说话,只让听筒传递自己的呼吸。
他手臂环住自己侧腰,背部弓起,胸腹处极力贴近蜷缩的双腿,狭窄的单人长沙发容纳盛嘉却显得绰绰有余。
对面也安静了下来,两人的气息通过一部手机短暂交融。
盛嘉听着很轻的呼吸声,渐渐意识涣散,不知何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