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藻领,城堡顶端露台。
灰压压的乌云笼罩著大地,明明已经是上午,天地间却显出一种压抑的冷调。
风贴著地面嘶吼,將尘土、残草打著卷扬起。
巴森就站在露台上,眺望著邓恩一行的背影。
昨天穆勒刚死,今天邓恩他们就已经辞行离开,因为在贝尔班的案子上,邓恩已经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要回到罗格镇去找布兰登神父復命。
接下来的事,就要交给更加专业的人士了。
直到邓恩一行消失在巴森的视野尽头,直到阴沉的乌云如同海绵般被挤出密集雨点,巴森才离开露台,回到了城堡中。
雷霆乍响,闪电时不时將黑暗的城堡內部点亮,又迴荡在走廊和楼梯之间,带著几分寂静的恐怖感。
巴森回到了书房。
这里曾经是贝尔班的办公地点,如今已经属於巴森。
他坐到椅子上,在桌边伏下身体,手掌细细抚摸过桌上的纹。
忽然,巴森笑了。
他看到了门边树立著的那套装饰用的板甲。
小时候,巴森曾经梦想成为一名骑士,要將这套鎧甲穿在自己身上,结果就被压在了下头,被贝尔班哭笑不得地从里头拎了出来。
最后,还是贝尔班亲手做了一柄木剑、才把哭嚎不止的巴森哄好。
这一幕,让巴森一时间陷入了恍惚。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才拋弃了成为一名骑士的梦想,放弃了剑与矛的锐利,转而去追求魔法的奥秘呢?
是12岁,第一次在家族藏书中读到自家那位法师先祖事跡的时候?
还是在16岁,被送到里尔城,见识过那里的繁华、奢靡,以及法师们崇高地位的日子?
巴森微微有些后悔。
刚刚回到绿藻领时,他总是怀念在里尔城酒馆里的醉生梦死、各种俱乐部內的纸醉金迷。
现在,他则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將更多精力放在学业上。
如果他能够学有所成,哪怕无法成为法师、只是做了一名学徒,如今也许就有能力查明父亲死亡的真相。
至少,男爵和他的狗不会敢於凌辱父亲的尸体、不会敢於对他用下那等残酷的酷刑!
雷声不断,电光不歇,让他的影子似有似无地交换著。
大雨如泼,水声如瀑,让巴森的思绪越发飘忽而无定。
敲门声响起,巴森从喉咙中咕噥著“进”,城堡的药剂师瓦加便推门走了进来。
穆勒死后,瓦加就暂且担任了管家的工作。
“少爷,那些男爵的狗腿子们又在叫唤,说晚餐太差。”
巴森一阵恍惚:“已经是晚上了吗?”
隨后才道:“不用管他们,不爱吃就饿著。”
“……少爷。”瓦加上前一步:“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浪费粮食养著这些傢伙,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动手褻瀆老爷的遗体,但也没少在咱们绿藻领耀武扬威。”
“不然,我们乾脆……”
巴森抬手:“不必再说了。”
他心中的怒火併没有因为吕克等人的死全然熄灭,因为事情的始作俑者哈利男爵还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但他不能在这里杀掉这些人,因为没有正当理由,製造这种杀戮会引来男爵的报復,而如今的绿藻领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看著点,別让他们死了,至少別让他们死在我们的城堡里。”巴森道:“过两天,等邓恩他们回到罗格镇后,再放他们回去。”
邓恩先去找布兰登,统一好说辞,才能让没有准备的哈利吞下这个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