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娜在一旁做着演示,她手指灵巧,羊奶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有节奏地滋到盆中。慕容烟犹豫片刻,确保眼前这头山羊还算温顺,不至于突然发癫顶向自己,这才学着依娜的动作尝试挤出羊奶。
看似简单明了的动作却需花上不少力气,慕容烟起先不敢使劲,依娜瞧见她未挤出羊奶的模样不禁一笑,尝试用蹩脚的汉话解释。
“那样,不行的。”
起先,慕容烟以为萧厌的汉话够夹杂漠北口音的,直到身边丫头开口,她才渐渐反应过来萧厌的汉话有多清晰。依娜看出慕容烟没听懂她说话,只好再次放慢动作演示,示意慕容烟加重手头动作。
不愿耽误她人行程,慕容烟慢慢加大力气,直到一股羊奶滋入盆中,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旁边的丫头们用玄月部的语言交谈着,慕容烟听不懂,也不试图猜忌。她想着昨夜的事,想着消失的银针,想着今日不见萧厌的身影。
“中原女人长得好生漂亮,我看,比咱们特勤还要好看。”
“胡说,瞧她瘦得,怎么能和特勤相比?也不知道特勤救她做什么,中原人,都是坏人。”
“就是,中原人最狡诈了,依娜,不要和她说话了,免得她欺负你。我听说中原人欺负别人的手段最是卑劣,忘了前几年的战役了吗?她们最擅长拱火让我们内斗。”
“她不是的。。。”
依娜小声为慕容烟做辩解,“特勤准许她入主帐,我们不该议论她,她是特勤的人。”
“对了,今天怎么没有看见特勤?”
有人扯开了话题,依娜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瞥向一旁,慕容烟面色平静,纵使手头看着艰难——还没挤够一盆奶,她的手指就已发僵。慕容烟浑然不知她们的谈论,却和她们想着同一个女人——萧厌。
“昨天有人擅闯苍狼旗,特勤当然是去处理这件事了。这帮人真是混蛋,苍狼旗牧场贫瘠,秋天存不了多少草料,她们就知道逮着冬天。。。”
“好了,有特勤在,不会有事的。”
“。。。。”
众人话音渐渐平息,慕容烟鬓边覆着一层薄汗,两臂酸楚,几近抬不起来。和旁边的丫头们比起来,她身子当真是差到不忍直视的程度。。。
劳作到晌午,总算离开了羊圈。萧厌没有骗她,整个苍狼旗,在冬天,每天只能产两桶羊奶。分下去,怕是一人半碗都分不到。。。今日丫头们连一滴都不舍浪费。反观自己,没什么经验,羊奶不知多少次滋到了污泥中。
那时,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慕容烟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她不能回头探究。哪怕,她猜到那人是谁。
思绪再度混乱,慕容烟用依娜送她的兽皮裹住冻得发青的手,疾步走向主帐。
昨夜,离死亡只差一寸之际,冰凉的触感不是从后心口传来,而是右肩。再往前,早在毡房,她若想杀自己,何必等到自己走向桌边。隔壁就是主帐,早些了结自己,岂不是省去不少麻烦?
她根本没想在苍狼旗内杀了自己。究竟是漠北人,还是中原人?
慕容烟步伐渐缓,有人跟着她。她心一顿,忽地反应过来眼下尚在白日,又处苍狼旗,不会是昨夜的人。离主帐越来越近,慕容烟沉着气,倏地停下步伐。身后的脚步声也戛然终止,没有人开口。
风声作响,慕容烟率先回头,对上桑尔带有敌意的眼睛。慕容烟的视线移到女人腰间的弯刀,而后是她手中的包裹。
“离开这里。”
话音一落,装满胡饼的包裹被丢到慕容烟身上,女人没有去接,任凭包裹跌落在地,其中一张胡饼挣脱束缚滚出包裹,落在泥泞的地上。慕容烟眼皮一跳,蹲下身捡起沾满污泥的胡饼,却不曾理会包裹。
桑尔腰间弯刀半截出鞘,慕容烟安之若素,连睫毛都未颤动。桑尔误以为对方没有听懂,她尽力压下漠北口音,再度重复。
“离开这里,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