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当前,却之不恭,有劳二位引路。”
简单的回应,標准的教廷式客套,却因那双重瞳和周身的气场,显得格外沉重。
隨著格伦斯枢机主教的到来,宴会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所有受邀的宾客,无论地位高低,此刻都已齐聚於此。府邸內原本就鼎沸的人声更加喧腾,音乐也適时地转换为更为庄重华丽的乐章。
人群自然而然地以格伦斯枢机主教和瑟蕾妮婭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核心圈。
几位地位最为尊崇的大贵族,包括几位公爵和实力雄厚的侯爵,立刻上前,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敬意与热络,簇拥在格伦斯主教和瑟蕾妮婭周围。
他们举止优雅,谈吐不凡,围绕著教廷的恩泽、领地的风物或是某些高深莫测的话题进行著表面轻鬆、实则机锋暗藏的交流。
贝莲娜也巧妙地融入其中,时而插话,时而引导话题,確保气氛既不失对枢机主教的尊重,又不至於过於沉闷。
瑟蕾妮婭作为东道主,冷静地应对著这一切。
她与格伦斯主教保持著適当的距离,言辞简洁而精准,既维持了圣女的高洁与距离感,又未失礼数。
格伦斯主教则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灰色的眼眸偶尔扫过在场眾人,对於大贵族们的奉承与试探,大多只是微微頷首,或用极简短的词语回应,却无人敢有丝毫怠慢。
而那些等级稍逊的中小贵族们,则识趣地分布在核心圈的外围,形成一个个小圈子,他们同样手持酒杯,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地瞥向中心的那个小团体,眼神中混合著敬畏羡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们谈论的內容则更为实际,主教此行的真正目的,可能带来的机遇,或是试图从大人物们的表情和只言片语中解读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穿著燕尾服的侍者们则更加忙碌,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地穿梭在人群的缝隙之中,確保每一位贵客,尤其是中心圈的那些大人物们,手中的酒杯永远不会空置。
整个宴会厅仿佛形成了一个微缩的阶级社会图谱,中心与边缘涇渭分明,却又在流光溢彩的宴会表象下,维持著一种奇异喧囂的平衡。
空气中瀰漫的,不仅是酒香与香水味,更有一种无形的关乎权力与地位的张力。
宴会內的所有宾客都因为这几位重量级的人物的存在而受到影响,若论没有被影响到的,洛蓓莉婭绝对算少数之一——身著燕尾服的侍者已经麻了。
他已经记不清这位白金髮的小姐从他手上的托盘里取走了多少杯红酒了,他只记得自己自从被这位小姐盯上,就已经成了对方专属的取酒对象,从开工到现在,他的脚就没停过,来来回回也端了四五十杯红酒了,这些红酒无一不进了这位小姐的口中……
正常的贵族女子饮用庄园內特酿的红酒,几杯下肚便是醉的不成人样,即便是善饮酒的绅士们,极限也是十几杯,像这种几十杯灌下去,脸都不带红的,侍者是第一见,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见。
不因为別的,就单纯的因为她实在是太能喝了!
而且更让这位侍者感到疑惑的是,明明这位小姐的行为和表现这么的一反常態,周围的人就像是看不见她一样,都自顾自的干著自己的事,真的是太诡异了……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者,哪敢在今晚贵族遍地走的这种宴会中瞎发言?
但如果没有外力打破这一循环,他似乎这一晚上都得不停的往返给这位小姐送酒了。
正当这位侍者陷入绝望之际,一道身影,却悄然间闯入视野……
“美丽的小姐,独自在此饮酒,难道不觉得枯燥的很吗?”
侍者几乎要感激涕零地看著那道优雅而干练的白色身影走近——是那位紧隨枢机主教而来的女神官,贝蒂。
她纯白镶金的神官袍在流光溢彩的宴会厅里仿佛自带一层柔光,將她与周遭的浮华悄然隔开。
贝蒂脸上带著一丝恰到好处仿佛洞察一切却又温和无害的微笑,步履轻盈地停在了洛蓓莉婭面前,恰好挡住了侍者近乎绝望的视线。
“美丽的小姐,独自在此饮酒,难道不觉得枯燥得很吗?”
贝蒂的声音清亮悦耳,带著一种神职人员特有的、抚慰人心的韵律感。
洛蓓莉婭仿佛没听见,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她只是微微晃动著手中那只几乎见底的高脚杯,暗红色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跡,她专注地凝视著,然后才將杯中最后一点残酒缓缓送入口中,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
被如此彻底地无视,贝蒂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减损,她自然而然的,几乎是从那名如蒙大赦的侍者僵硬的托盘上“拈”起了新的一杯红酒,动作流畅得像早已排练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