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別了王师傅,陆彦怀揣著那本薄薄的拳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帐房。
正当他迈出武馆大门,准备沿著熟悉的街道回家时,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伴隨著压抑的哭求传入耳中,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只见武馆大门外不远处的台阶下,一个衣衫襤褸浑身脏污的汉子正跪在地上,不住地向著武馆大门的方向磕头,额头上已是一片青紫,渗著血丝。
这汉子陆彦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瞧,竟是昨日王师傅口中那个与四海鏢局勾结,侵吞武馆钱財的採购堂执事刘三。
此刻的刘三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执事的气派,他髮髻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著未乾的血跡,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著,显然是被人打断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强撑著伤势,一边磕头一边哀求:“求求馆主开恩!求求各位师傅开恩啊!再多给小的一些吧!”
刘三的声音嘶哑,带著绝望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然而,他的哀求换来的却並非同情,而是武馆门口两个守门武师的不耐烦。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武师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刘三的肩膀上將他踹翻在地,厉声喝道:“刘三!你还有脸在这里哭嚎?若不是馆主念在你往日还有些许苦劳,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囫圇著走出这大门?”
另一个稍瘦一些的武师也冷笑道:“就是!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勾结外人,中饱私囊,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丑事,馆主没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给你遣散费,那是馆主仁慈,你还敢在这里纠缠不清,真当武馆的规矩是摆设吗?”
刘三挣扎著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断腿的剧痛再次跌倒,他涕泪横流,依旧不肯放弃:“两位师傅行行好,我知道错了,我罪该万死!求你们让馆主再多给一些银钱,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了!”
“滚!”那魁梧武师显得越发不耐,上前作势又要踢打。
“再不滚,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另一条腿,让你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刘三被嚇得浑身一哆嗦,看著那武师凶神恶煞的模样,终於不敢再多言,他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挣扎著想要爬起来,但断裂的腿骨让他无法使力。
最后,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根粗陋的木拐,颤颤巍巍地撑著地,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巷弄的拐角。
待刘三的身影消失,那名魁梧武师依旧怒气未消,啐了一口唾沫,对身旁的另一名武师说道:“妈的,真是晦气!这种人渣,平日里看他手头也算宽裕,不像是缺钱的主,怎么就为了几个臭钱干出这等背信弃义的勾当?依我看,定是染上了赌癮,输红了眼,才会如此不择手段!”
另一名武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十有八九是这样了,赌之一字,害人不浅啊!倾家荡產都是轻的,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卖儿卖女。这刘三,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陆彦站在不远处,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著刘三那佝僂悽惨的背影,心中却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与刘三並不相熟,仅有几面之缘,印象中刘三平日里沉默寡言,待人也还算和气,並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或是嗜赌如命之徒。
“为了钱財背叛武馆……染上了赌癮……”陆彦轻声呢喃,眉头微蹙。
他总觉得事情或许並非如那两名武师所言这般简单。
一个平日里不缺钱的人,突然为了钱鋌而走险,若真是赌癮,那也该有些徵兆才对。
可他从未听说过刘三有任何不良嗜好。
人心隔肚皮,世事最是难料,许是自己多想了,毕竟他与刘三素无交情,也犯不著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费神思量,更没必要去同情一个背叛者。
这个世道本就如此,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復。刘三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陆彦轻轻摇了摇头,將这些杂念拋诸脑后。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回家给清璇做饭,以及开始自己的习武之路。
暮色渐沉,街道上零星的摊贩已经开始收摊了,哪怕还有剩余没卖完的东西,他们也不敢继续久留。
陆彦路过街边的鱼摊,看著几乎没有卖掉几尾的鱼,不由得想起家中那个瘦弱的小丫头。
心思活泛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布袋,银子还剩下不少。
思索了片刻,他最终停下脚步开始挑选起来,鱼汤鲜美滋补,最是適合长身体的孩子。
和急著回去的小贩砍了砍价之后,陆彦挑了一条约莫两斤重的草鱼,又买了些许豆腐和青菜,这才往回赶。
回到榆树巷,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陆彦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小院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