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的日子像是被按了快进键,黑板旁边的倒计时牌数字一天天变小,空气里的粉笔灰都仿佛带着焦灼的味道。月考、模拟考接踵而至。
钟宁对着刚发下来的数学模拟卷,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这次的题目出得刁钻,他那点本来就不太稳固的基础更是摇摇欲坠。他叹了口气,用笔帽一下下轻轻戳着卷面上那个刺眼的分数。
宋忻原把自己的卷子折好,余光扫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哪道题卡住了?”
钟宁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立刻把卷子推过去,宋忻原拿过他的卷子,看了看题目,又拿出草稿纸。
她讲得很仔细,步骤清晰。钟宁凑近了听,不时地点头,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低垂的脑袋上,空气中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宋忻原平稳的讲解声。
“原来要这样……”听完讲解,钟宁长长吁了口气,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谢谢你啊,又救我一命。”他拿起笔开始订正,抄了两行,忽然停下,转头看向宋忻原,语气变得有些迟疑,“那个……快要高考了。”
“嗯。”宋忻原应了一声,继续整理自己的笔记。
“你……想好报哪里了吗?”钟宁问,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笔在手指间无意识地转着。
宋忻原沉默了几秒。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可能会留在本省吧。”她说,语气没什么波澜,“分数应该够。”她个人没什么志向,父母也更希望她离家近些。
钟宁“哦”了一声,笔也不转了,手指捏着笔杆,指节有些发白。“我……我得去考美术专业的校考。几个美院都在外地。”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可能……挺远的。”
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一瞬,只有窗外远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隐约传来。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荡开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宋忻原整理笔记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看了看钟宁。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着的嘴唇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哦。”她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心里某个角落好像突然空了一下,但又很快被一种熟悉的、习惯性的平静覆盖。她重新低下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那……挺好的。机会更多。”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微妙的不同。往常课间钟宁总会找些话题,有时是抱怨作业太多,有时是分享画室里看到的趣事,今天他却格外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对着书本或试卷发呆。
放学铃响,大家开始收拾书包。钟宁动作磨磨蹭蹭,等到宋忻原也收拾好了,他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宋忻原。”
“嗯?”宋忻原拉上书包拉链,看向他。
“我……我下个月就要去参加校考了。先去杭州,然后可能还要去北京和广州。”他语速有点快,眼睛看着桌面,“到时候……可能有好几周都不在学校。”
“嗯,”宋忻原点点头,“路上小心。”
钟宁抬起头,看着她,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点什么别的情绪,但什么也没找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努力笑了笑:“我不在的时候,笔记……记得借我抄啊。等我回来,给你带外地的好吃的。”
“好。”宋忻原轻声答应。
两人像往常一样一起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但一路上的话却比平时少了很多。走到那个熟悉的分岔路口,钟宁停下脚步。
“那我……走了?”他说。
“嗯,明天见。”宋忻原说。
钟宁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转身。他站在原地,看着宋忻原,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明天见。”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肩上的画板带子似乎比往常勒得更紧一些。
宋忻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慢慢转身走向回家的路。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晚春的暖意,却莫名让人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她抬头看了看天边染着橘色的云霞,心里模糊地想,外面的天空,是不是真的比宁南的更广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