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宋忻原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宿醉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钝器在敲打她的太阳穴,喉咙干得发疼。她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门外传来父母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激烈的争吵。
宋母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心疼和怒气:“她才几岁!你就让她喝白酒?那是白酒!不是白开水!”
宋父的声音则透着不耐烦和一丝理所当然:“那可是三百万的单子!老王总就认那个规矩!一杯酒换三百万,我们原原能拉到这个单子,还差这一杯酒吗?喝了就有了!这有什么好吵的!”
“那是你女儿!不是你的生意工具!”“我这是为她好!积累人脉经验!妇人之仁!”
争吵声像针一样扎进宋忻原嗡嗡作响的脑袋里。她烦躁地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将那些声音隔绝在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昨晚那杯白酒灼烧喉咙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那阵恶心感过去,才摸索着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她下意识地划开和钟宁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下午,她回复了他抱怨天气好热的那条。之后,一片空白。
没有例行的“晚安”,没有清晨的“早安”,没有分享的早餐照片,也没有絮絮叨叨的日常汇报。
宋忻原盯着那片空白,眉头微微蹙起。这不对劲。钟宁不是这样的人。即使再忙,他也不会超过十二小时不给她发一条消息,尤其是在她昨晚明显有应酬的情况下。
一种细微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头,压过了宿醉的不适。
她坐起身,试着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早安。】
没有回复。
宋忻原盯着自己发的那条消息,心里的那点不安逐渐扩大。她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漱。冰冷的水扑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头痛,却无法驱散那股莫名的心慌。
父亲大概是出于愧疚,给她放了七天长假作为奖励。她原本的计划是,用这个假期买张机票去北京。画展筹备应该接近尾声了,她想去看看他,给他一个惊喜。
洗漱完,吃完早餐,手机依然安静。那条消息后的空白像是一种无声的质问。
她再次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我有时间了,可以去北京找你,你方便吗?】
仍然,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完全的、反常的沉默让宋忻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她习惯于钟宁的透明、热烈和无处不在的分享欲。此刻的沉默,像是一片浓雾,将她隔绝在外。
对于北京,她所有的认知几乎都只与钟宁有关——他就读的美院,他偶尔提到的画室和宿舍楼。除此之外,那座城市对她而言庞大而陌生。原本凭借着一股“他在那里”的笃定,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前往。但现在,这唯一的联系被这诡异的沉默切断了。她甚至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画展在哪里举办。稀少的的信息和失联的状态,抽走了她所有的勇气和方向。
她内心开始纠结,各种猜测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他出事了?手机丢了?生气了?为什么?
她试图用阅读来平复心绪,拿起一本没看完的书,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书页上的字迹仿佛都在跳动,根本无法进入大脑。整个上午和中午,她都不停地查看手机,每一次屏幕亮起都带来一丝希望,却又很快破灭——不是新闻推送,就是无关紧要的群消息。
这种焦灼的、被动等待的状态让她极其不适。她习惯掌控,习惯冷静分析,习惯给出指令并得到回应。钟宁的失联,打破了她所有的习惯。
就在她心烦意乱,几乎要忍不住直接打电话过去时,手机终于又震动了一下。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抓过手机。
然而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却是【何胜昔】。
【醒了吗?身体没有不舒服吧?】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
期望落空带来的落差让宋忻原的心情更差了几分。她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只回了两个极其简短的字:
【没事。谢谢。】
疏离又客气,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发完这条消息,她将手机扔回床上,目光重新落在那本摊开的书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但她只觉得心里那片因为钟宁的沉默而留下的空白,正在一点点扩大,带着一种冰凉的不安。
她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忻原心里的烦躁和不安却达到了顶点。钟宁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她不再犹豫,直接打开了购票软件。她在目的地栏输入了北京,然后选择了最近的一个航班。
支付成功。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重新夺回了一丝掌控权。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需要当面问清楚。逃避和猜测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宋忻原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利落,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