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后粲然一笑,说道:“人们不常说如果处于痛苦迷茫时需要寻求慰籍吗?据说佛教圣地的钟鸣会让人感受到被接纳和理解,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对佛教很感兴趣,那咱们去看看吧!”
她定定的看着他。
贺昀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怎么了,干嘛一直看着我?”
徐喻善移开视线,摇头说没什么。
下午,贺昀驱车带着徐喻善前往云隐禅寺。
云隐禅寺的占地面积约为三百余亩,整体建筑群沿中轴线分布。
停好车后徐喻善推着他往院殿门方向走。一路都很平坦,虽然也会有阶梯,但旁边都做了无障碍通道。
山风掠过古松,远处传来低沉的钟声,一声,又一声,像是从很远的时光荡过来的。
山殿门的匾额上是“云隐禅寺”四字,楹联“万法皆空归性海,一尘不染证禅心”。
进入寺内后,一旁古柏参天,入眼可见大雄宝殿供奉的释迦牟尼,两侧十八罗汉神态各异,殿内悬有宋代所铸青铜梵钟,每逢法会,钟声可传十里。
大殿高门槛及膝,轮椅无法进入。徐喻善低头俯身,抬腿跨过,仿若踏入净土。
香炉青烟袅袅上升,模糊了金身佛像低垂的眉眼,闭上双目跪在佛前。
她神色很淡,满殿之内,大概只有佛祖能看清她心中所想。
静默片刻后她缓缓起身,走出大殿。
“你刚才像是要遁入空门一样。”贺昀小声的说。
徐喻善愣了一瞬,难得的笑了,“你声音干嘛这么小。”
贺昀回望了一下殿内,依旧很小声,“我也不知道,就是会不由自主的的小声,有点怕惊扰祂们吧,你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没有。”她想了一下,推着他的速度突然加快,一下子窜出一大截。
贺昀下意识的扶着把手,人还懵着,就听见她学着他一样,声音很轻的说道:“那这样呢?离祂们很远了,你可以正常说话了。”
随后就是她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合着她的笑声,万籁俱寂。
贺昀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慢慢走着,并不着急,只是欣赏着云隐禅寺沿途的风景。
“以前看那篇课文的时候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都坐轮椅了,还不想出去散散心,整天待在家里不是更糟糕吗?因为我始终觉得有序的自然才会让人回归一种内在平衡。”
徐喻善听着前面贺昀的声音,此时他一边说着一边直起上身,展开双臂,感受着风拂过脸颊,修长的手上还夹着一片不知道从哪来的叶子。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只要有人陪着,不管是什么状态都没什么。”他转头,笑着看向她,“比如现在,就算我真的只能坐着轮椅,但也有你能推着我,咱们一样可以看世界啊。”
对视了一瞬后,徐喻善率先移开视线,“可能是失去了掌控感吧,这是一种根植于进化本能和心理机制的需求。人一旦失去掌控就会变得焦虑不安,进而扭曲认知。”
“……我哥哥那时也是这样吧?越来越多的失控令他陷入自怨的情绪。”
“看着我干嘛。”徐喻善对上他浅棕色的眼睛。
“没什么。”其实他是在观察着她的神色,以确保不会在她脸上看到晦暗害怕,但并没有,于是他有些放心的转过头继续欣赏四处的风景。
“听说过‘缘起性空’吗?”徐喻善又问。
“大概知道。好像是说一切现象都依赖各种条件的聚合而生起,没有独立恒常的自体。”
她点点头,“对。梁舜那次事情发生后,在医院门口,我受到打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为了减轻我的心理压力,告诉我既定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也不仅仅是为了减轻你的心理压力,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确实是这样。”
“我想,我现在的答案还是一样的。”她握着轮椅把手的手逐渐收紧,“所谓‘注定’只是因缘暂时呈现的状态而已。就像云注定会散,但何时散、如何散仍依赖风力和温度这样的变量,我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变量。”
徐喻善表情淡淡的,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眼中的神色却逐渐认真,那双黑色的瞳孔中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