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含章朝孟临衡屈膝行礼:“既然已将小殿下送到,臣女这就不叨扰陛下和殿下了。”说罢,就将孟明泽的手交给一旁的赵公公。
孟明泽这时却又不讲理了起来,他一把抱住钟含章的裙角,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要他。。。我要。。。要你!”
孟临衡这下也看明白了为什么是钟含章把孟明泽送过来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在心里萌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泽有时候脾气倔起来,朕也是没法子,不如就有劳钟娘子再陪明泽一程路。“孟临衡又朝赵公公说道,“你去告与钟太尉知晓,钟娘子朕会平安送回钟府,让太尉不必挂心。”
钟含章闻言眼角轻轻一跳,膝头霎时软了三分,险些就要当场行下大礼去。
“臣女岂敢如此劳烦陛下,陛下在阊阖门让臣女下车便好,钟府自有车马来接。”
孟临衡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鲁莽,也不知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地说出来了,不禁心下失悔。
“是朕考虑不周,便按钟娘子说的办吧。赵前,你去报与钟太尉。”
赵公公领命后便退下了。
侍候于旁的小内侍连忙上前,将孟明泽抱上了乘舆。钟含章也搭扶着侍女的手上了车。
孟明泽见钟含章也上车坐下后,才放心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钻到孟临衡怀中,小手在衣襟内一阵摸索,孟临衡有些好笑地问道:“明泽在找什么?”
孟明泽小心地掏出一枚玉佩,笑嘻嘻地举起来给孟临衡看。
孟临衡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一眼就认出来是钟含章在东擎书院读书时就曾经佩戴过的青雀环佩。
那时的青衣少女独坐在书院临窗的席位上,一袭素青的襦裙宛如洛水畔新发的春柳,腰间一枚青雀衔芝的环佩压着裙袂。
忽有风自廊下来,掠过铺展的卷页,那枚青雀佩便也应风清鸣数声,叮咚如玉碎、如泉涌。
她却不曾抬头,只伸手轻轻按住了那雀鸟震颤的翅膀,有风远去,惟余一缕余响。
孟临衡只觉那时的风中有书卷的陈墨香,也有山间的翠鸟声鸣。
此时看到这枚玉佩落在了孟明泽的手里,孟临衡的心池仿佛被很多年前的那阵春风吹动,再次惊起一圈圈的波澜。
“钟娘子对这枚玉佩向来宝爱,何必给小孩子?”孟临衡说话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了几分犹疑,像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开口,又像是害怕听到的回答打破心中的春梦。
“臣女今日得见小殿下,已觉十分投缘。仓促之间未及备礼,实是惭愧。方才见小殿下垂青于这枚玉佩,既然殿下不嫌粗陋,臣女自然愿意以此微物聊博殿下一粲。”
孟临衡不由苦笑。钟含章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却又故意对他所问话里的隐意听而不闻、避而不谈。
孟明泽见孟临衡已经把玉佩拿在手上好一会了,心里早就有些着急。看到父皇只顾着和钟含章说话,没有把玉佩还给他的意思,忍不住直接上手夺了回来,又很小心地塞进了衣襟内放好。
孟临衡见孟明泽对钟含章的东西如珍似宝,又对钟含章如此依赖,心中不禁产生了某种很异样的情绪,就像看到了一件华美的袍子,合身合度,不爽分毫,却无法拥有一样。
那种不甘心的情绪在心池里不断滋长,逐渐溢出来,吞噬人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