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过去了一夜,李国萍看起来断崖式衰老,头发没那么卷了,垂落在额前,挡住她竭力维持的颓败神色。
“呵。”
口红褪去,唇瓣干裂,她发出了一声冷笑。
“笑什么笑!”车志文厉声敲着桌子,“态度严肃点!”
季银河垂下眼,翻看起手边的口供本——上面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例如“你为什么杀张春波?”“行李箱里的赃款是怎么来的?”
一律被李国萍以“拒绝回答”“不知道”“不清楚”应付。
显然他们的车轮战,就是不准嫌疑人睡觉,不给水喝不给饭吃,重复问问题,像熬鹰一样把真话给逼出来。
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是个漂亮文弱女人,骨子里却狠劲十足,撬开她的嘴比登天还难。
车志文吼累了,低头抿口茶,“我说李总经理,李大小姐,您这一晚上连口水都没喝上,真不渴吗?您只要回答一个问题,我保准给您好吃好喝得伺候着!”
李国萍面无表情。
季银河慢悠悠阖上了口供本。
——这么下去可不行。
车志文的熬鹰套路看起来像占据上风,但是拖了整整一晚,现在的审问节奏早已被打乱。
李国萍心知肚明,警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渴死饿死。只要她始终坚称不知情,就会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个人。
车志文又把问题问了几遍,果然,坐在审讯椅上的女人还是垂着她优雅的脖颈,不为所动。
他颓败地啧了声,用胳膊肘捣捣旁边的人,“你来试试?”
季银河垂眸思考片刻,从桌下拿出档案盒,将尸检报告中的四张照片在桌面上一字排开,用指尖推倒李国萍眼前。
“这是张春波掌心的电流斑,边缘已经炭化隆起,中间有蜘蛛形灼斑,是典型高压电击的特征。”
“这是总装车间的电机铭牌,显示380v。”
“这是电机外壳的焊接痕迹,说明有人把电路改装了。”
“这是张春波的尸体状况,十天过去,即便经过冷冻保存,也腐烂得很严重了。”
她眼神锋利但语气平淡,声音不高,却说得缓慢有力,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送进李国萍耳朵里。
尤其那张触目精心的尸体照片,总算让对面有了点反应。
李国萍掀起眼皮,往椅背上一靠。
“设备就放在车间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可能改电路……小警察,你凭什么说是我动的手?”她轻声一笑,“我还说是张厂医干的呢。”
季银河心中微微一凛。
李国萍为什么这么笃定?
难道她坚信他们找不到最有力的证据?
季银河没说话,观察对面半晌,起身离开审讯室,抓住了还站在走廊上啃包子的唐辞。
“唐队,李国萍侄子呢?保安不是说张春波死前看见他进车间了吗?”
唐辞眯起眼,“李国萍不招找他也没用啊,派出所的同志昨晚已经把人控制住了,今天找时间送——”
“现在就把他带过来。”小季同志皱起秀气的眉头,“我直觉,他才是审讯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