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愤怒的脚步,仿佛地面有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一样。每一脚都带着要踩碎地板的怒气。
萧菱秀咬着牙,捏紧篮子提手,目光镶嵌着零星火光。她来到东院,望见屋内还有烛火摇曳,吞出一口灼心的热气,大步走到门前,抬起手就往门上拍,边喊着:“谢郎君!开门!”
里边的人似乎有愣住的动静。不一会,门被人从里边打开。谢玖安披着一件浅青色的外袍,雕着花竹样式玉簪挽起的如墨长发有几分凌乱,额前还有几缕发丝轻轻垂在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上。
他在看见萧菱秀温怒的神情后,那清冽如月的瑞凤眸有一瞬愣怔茫然。而后他又挂上惯性的玩味轻笑:“怎么了?萧娘子晚上如此火气浓郁。是何人惹了你?吃了气,这是来找我寻求宽慰的?”
在弯月银光投射下,一张绝艳秀丽的面容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光,愤怒与不快在她脸上不断交替。她没有回答谢玖安那些调侃,而是硬着声音开口,里面含着隐约警告:“谢郎君若是要与花娘子玩乐,就请到外边去,不要将人带回宅子。我不希望我外祖母的宅子有任何乌烟瘴气的事情存在。”
说完她也没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气鼓鼓地就转身大步离开。谢玖安刚微张开的嘴,想要解释的话就这样哽在喉咙深处无法说出。
望着怒气环绕的窈窕背影,他愣怔了一会儿,忽而几声含着愉悦的低笑仿佛是从胸腔里震动出来一般,在寂静的暗夜里,格外沉闷而富有磁性。
瑞凤眼微微弯成一轮弯月,薄唇轻扬,他摇了摇头。看来被她撞见了许丝啊。只是没想到她还会亲自过来发怒,那模样倒是像极了鼓起腮帮子的河豚。想到这个,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勾。
等他转念一想,如墨般浓郁的凤眸深邃了些。眼底凝思半会,看来以后得换个地方会面了。视线望向西院那边,无奈摇头,轻笑着,可不能让某人再气成小河豚了。
翌日一早,张谋就来找萧菱秀。
张谋那死鱼眼比平时多了些激动,看着她的眼神亮不少。他一拍桌案,声音响如洪钟:“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谢娘子!竟然能将我家那位比牛还犟的老爷子给说服!”
话毕他就站起来,双手抱拳,给她行了江湖上最高礼节。萧菱秀笑了笑,平静道:“我只是将那道菜做好,再给到张老品尝。至于他愿不愿意松开完全取决于他。”
张谋笑着抬手摆了摆,又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才看向她:“云阙楼交给谢娘子,我也是认同的。在我吃下你做的一口一念后,即便当时还有欠缺,但现在老爷子松口,那就是说明你成了。”
这会的张谋比一开始诚恳不少,那小心思与盘算都淡去了,脸上只剩下真挚的认可。他对她又抱了抱拳:“我已经按照老爷子的吩咐找了牙行做交接手续。过不了两天,牙行就会有行头过来寻你。谢娘子等着便是。”
一听这话,萧菱秀心松快了不少,向张谋点着头致谢:“有劳张郎君了。”
张谋摆摆手,随后似想到什么,看上去是真诚给提议的:“谢娘子若要开酒肆,我想应该却人手。无论是食材供应的商人还是店中小二。老爷子开了口,让谢娘子哪里有需要就尽管提便是。”
没想到张才还为她想到了这层,这些的确会是她接下来要烦恼的事情。如今被张谋提出,倒是解决了她心头烦恼。她连忙拿起茶杯敬了敬张谋:“真是多谢张郎君和张老了,我就以茶代酒,一干为敬。”
一口喝完,对张谋点了点头。张谋一拍桌案,爽朗一笑:“好!好!那我也不再打扰谢娘子了,就先告辞了!”
她起身相送。待张谋离去后,人未到声先来了,谢玖安那染着兴味的轻笑从门外传来。
“萧娘子看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恭喜了。”他逆着光从门外走入,身姿欣长,一身月牙白袍衬着金光显得格外神圣。若没有那像狐狸般狡黠的散漫语调,倒是有些神邸气质在。
萧菱秀握着茶杯轻啜一口,淡声开口:“多谢。”谢玖安摇着玉扇,俊容带笑,慢悠悠坐在了她对面,动作优雅地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屋内渲着一股初秋午后的宁静,大厅中央摆放的炉子檀香袅袅。氤氲着阵阵淡淡幽香,有着凝神静气的感觉。
在沉默快要贯穿整间大厅之前,萧菱秀似想起了什么,搁下手中瓷杯,“笃”的一声轻响在桌案回荡。她望向对面那悠然自得,好不快哉的男人,淡声询问:“郎君来寻我,应该是有事吧?”
视线紧盯着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挂着浅浅轻笑,仿佛无人能击破他面容上层微笑伪装般。他此前来找她都是不经意间,现下来却给她种小小的刻意。
谢玖安忽而笑容莞尔,“哗啦”一声,折扇合拢,被他轻放在桌案上。他缓缓掀起瑞凤眸,眸底那看似清澈,但只要多停留片刻便会被里面的幽邃而不自觉间吸入深渊。
“萧娘子果然聪慧过人。我的确有一事相求。且此事于你而言是件有益无害的。”
闻言,萧菱秀眉头微微一扬,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瓷杯,目光慢慢落于那浮动着茶末的杯面。心中有点计量,这只狐狸会给她平白无故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