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炎阳在一点点消退了晌午时分的热烈,慢慢开始疲倦,似乎在等待着黑夜与它进行交接。街巷中的摊贩吆喝声也在一点点消失,伴随着的是各家各户的袅袅炊烟。
而谢玖安的那一句发问,倒是令萧菱秀心中激起了一些想要向人分享的兴奋。
她双手交握放置在心跳加速的胸口上方,略微低眸含笑:“这是我追求梦想的第一步。若是成功了,我就可以在平洲开一间酒肆。成为一名不受约束,能以自身本事谋得自由的女掌柜了。”
此话落下,像是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忽而掉进宽广静湖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涟漪。这番波澜也不自觉地在谢玖安平静的心海里有了一点细微的存在,不过也就短暂停留而已。
随后谢玖安俊美而清雅的面容上依旧挂着似有若无的兴味微笑,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拿回自己方才搁置的玉扇,“唰”得一声轻响,展开折扇在轻轻摇动。
“原来如此。这倒是一个好追求。”他的话不重不轻,如同那平常食客对说书先生所说的故事只留一听而过的态度,并没有多加评点,仿佛所见云烟皆与他无关一般。
萧菱秀虽对谢玖安了解不多,但从与他第一次因宅子的事情,生起的对峙来看,此人心思叵测,城府深厚,看似待人亲热,实则疏远难揣。她突然有些后悔与此人探讨她的梦想,因为他并不在意。
随后她就选择掠过这个话题,不耻下问地向谢玖安请教:“那谢郎君觉得我做的这碗一口一念馄饨有没有缺点?”
在问这话的时候,萧菱秀垂在腿侧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收拢。她的目光带着紧张与些许热切的请求。这种眼神倒是令谢玖安有一丝触动,很快他就略过了,轻摇折扇,将视线投在那搁置在高台砖灶之上的瓷碗里面。
而后轻浅嗓音低缓而悠长:“口感绝佳,色相丰富,味道一流。”这些字眼于萧菱秀来说那简直是她即将窥见成功的钥匙。可就在她心中已经升起了成功曙光之时,谢玖安话锋一转,他语气没有嘲讽之意,有的是认真评点的诚恳:“唯独缺了一点东西。”
这令她那雀跃的心情仿佛那刚落地的小鸟再次被飓风掀到了半空,难以着陆的焦急令她不安。她心慌意急地上前几步询问:“缺了什么?”
望见谢玖安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她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连忙又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他,希望可以得到真切的指点。
谢玖安看出她的心切,也不卖关子,直抒胸臆地将所想之言道出:“缺的是什么,我是真的不知晓。此菜肴我是第一回品味,断然给不了你太多意见。但我能从你说的一口一念含义中明白一些,那就是菜名并非只单单是一道菜的名称,它更多的会包含做菜人对它的期许以及想要赋予它某种特别的含义。”
他望着萧菱秀秀丽面容上那微微蹙起一团的眉头,缓声继续道:“我想你应该去问问对此菜有着更深层次体会的人。可从吃过它的人入手。”
在谢玖安说完这些话后,萧菱秀就在心中默默咀嚼他口中的话,特别是在“赋予含义”、“体会”这些字眼中来回思索。
直到她回神,谢玖安已经不在后厨屋里了,但他身上那份独有的清雅檀香还在此处延绵不断。
萧菱秀将视线转向那碗有些凉的馄饨之上,走过去,抬起手握住瓷勺轻轻搅动了两圈。指尖上传来的凉意,令她陷入深思。不久,她决定再做一次,拿去给张谋试一下。
毕竟她会做一口一念馄饨就是因张谋,他说张老最想给心念之人做的一道菜,那便是这道一口一念馄饨。
和谢玖安的交谈令萧菱秀获益良多。于是她下定决心打起精神,再次调料烧锅,用了一个时辰,终于再次做好了一碗一口一念馄饨。
她赶忙拿来食盒,将其放入,盖上布块。随后便赶往张谋的住所。前日和张谋交谈的时候,她已经提前问好了他的住所,所以现在前去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
当来到一条小巷,这条小巷与外祖母的宅邸不近不远。到了一座小巧的宅院,门是用黑色槐木拼成的乌头门。她抬起手,敲了几下,便向里面喊话:“张郎君可在?”
不久,乌头门从里面被打开。眼前就看见张谋,他穿了一身洗的格外陈旧的麻布衣,眼神疲倦,看上去有种几日未眠的感觉,且那黄黑方脸也带有些不悦。
张谋本来心中烦闷,因没有银子去那方酒肆玩上几把而郁郁寡欢。这会听到有人敲门整个人都浮躁了,但一看见是萧菱秀,一双死鱼眼瞬间从疲倦变成了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