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对老妇说完自己有办法离开夕颜殿,便看见老妇眼里涌上一片迷雾,忙道:“嬷嬷快走,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老妇点头低声道:“如此,得罪姑娘了。”躬身借着灌木丛的枝叶掩映,顺着墙根快步朝室内移动。
青绿猛然想起还没问她是何人,因朝她背影发问:“可否告诉我你是谁?”
老妇踌躇片刻,转身轻声说了两字,青绿却听不真切,待要再问,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朝大门而来,青绿忙摆手示意她快走。
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队卫士走了进来。
尖细的嗓音笑道:“魏三儿说屋里有个天仙似的女鬼,我今日便来会她一会。”
魏三儿取笑道:“切,便你那裆里的牙签,会了又能如何?”
众卫士一齐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便见一棵大树下,一个黑影呼地站起来朝后门跑去。
尖细嗓音脱口而出:“鬼,女鬼。”
众卫士一下愣在当场,良久,魏三儿发一声喊:“我呸,青天白日何来的女鬼?还不快追。”
众卫士追出后门,青绿早已跑出几丈开外。
待他们看清楚是个小宫人,顿时来了精神,齐齐发足狂追。
青绿出了夕颜殿后门,只管拼命朝西面的寿安殿跑,却哪里跑得过那些长腿卫士,被追得急了,见前方一座大殿,殿旁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门是开着的,便不管不顾地朝小院跑去,慌里慌张在门口刹住脚步,回头看看,不见卫士追来,才扶着门框喘过一口气来。
探头朝里看去,这是一个小菜园子,畦地上搭着两个棚架,上面攀爬着翠绿的黄瓜秧子,一个满头白发的背影蹲在一处瓜苗下拔着野草。
她急步朝背影走去,想与他打声招呼,容她在此躲藏片刻。
孰料离那白发背影尚有一臂之距,未及开声,一只干枯的爪子疾如闪电般伸过来锁住了她的咽喉,随后便双脚离地被提了起来。
她顿时被憋得两眼上翻,伸手向上拼命挣扎,如同一只被割了脖子放血后拼命扑楞的小鸡。
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问道:“哪来的野丫头?找死么?”
青绿拼尽全力喘了一口气,极力去看卡着自己脖子的人。
这是一名须眉皆白的高瘦老头,一副竹杆般的骨架撑着极为宽敞的衣衫随风飘忽,厚重的眼皮下,猎犬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惨白的干瘦老脸上表情阴郁至极。
青绿初时被他吓得全身紧绷如上满弓的弦,却见老头问自己话时,双眼只有眼白,想起娘说过自己翻白眼的架势无人能及,嘻,娘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忍不住咧嘴一笑。
老头五指骤然松开,青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冷汗直流。
老头盯着她黧黑的神色惊恐的小脸,翻着白眼问:“笑甚?怪瘆人的。”
青绿才喘出去的气险些又被填充回来,心里狠狠回怼:臭老头,你老这副尊容,不用装扮都能吓死鬼,却倒打一耙说我瘆人?
自嗨可以,青绿哪敢开口得罪他,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好在对付这些个守瓜老头,青绿有的是经验,从南边一路向北,她与小伙伴们没少干些扯一把青菜摘几个瓜果的勾当,被逮着了只要朝老头作揖打千,卖些“我已多日水米不进”的惨,加上“您老人家面慈心善积德,子孙必有余庆”的恭维话,也就屁股上挨几巴掌而已。
她揉了揉脖子,不敢与瓜老头对视,将视线落在棚架上挂着的嫩绿黄瓜上,两眼冒着绿光啧啧称赞:“瓜爷爷,你的瓜种得真好。”
大凡种庄稼的,你夸他的作物长得好,便如听人夸他亲儿子,心里必定美滋滋的。
果然,瓜老头脸上僵硬的表情有所舒缓,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尝尝?”
青绿神情紧张地摇摇头:“我只看看。”
真是的,看破又说破叫人怎么好意思么。
瓜老头摘下一根顶上带花的黄瓜,两眼直瞪瞪地递给青绿。
她一脸惊喜地接了,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咔嚓掰成两半,一半返还瓜主:“瓜爷爷,分甘同味,一起吃才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