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晓朝日重重点头,将那句“顾好自身”的嘱咐牢牢记在心里,另一只手默默握紧了扶容给的芥子囊。
她话音甫落,渡云舟就轻微一震,速度悄然减缓了几分。窗外飞速倒退的云海景象也变得清晰可辨,下方已然可见北境特有的、覆盖着稀疏松林的苍茫山地,燕知微最开始所留下的灵力印记便在此处。
循着灵力波动,扶容操纵飞舟来到一处偏僻的柳林湖畔,此时天色将晓,渡云舟悄然降至柳林顶端,掩去所有声息与灵光,如同一片真正的流云栖息于此。
扶容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凝神感知了片刻,燕知微的灵力印记到此便微弱下去,她将灵力汇于双眼,轻易便找到了燕知微的身影,此刻正隐匿身形,跟在一队花轿后面。
来的路上她已通过玉佩联络过燕知微,知晓还有窝点尚关着不少无辜少年,便以秘音入耳:“知微,你持我令牌,速去调遣附近宗门弟子,务必将被掳之人安然救出,剿清北境匪患,查明幕后主使。若有抵抗,格杀勿论。”说罢,一枚玄铁令牌同穿云箭一般飞向燕知微。
燕知微隐匿在树影中,只觉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声袭来,他反应极快,反手一抄,一枚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已稳稳落入他手中。令牌上古朴的“裁天剑”三字隐隐流动着威压,正是师尊的调令剑符。
他不敢怠慢,接着深深望了一眼前方吹吹打打、诡异非常的送亲队伍,不再犹豫,身形如鬼魅般悄然后撤。
送亲的队伍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敲锣打鼓,沿着湖畔小路前行,那顶装饰着俗气大红绸缎的花轿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刺眼。
扶容的目光透过柳枝缝隙,精准地锁定了下方那支诡异的送亲队伍,抬轿的几名汉子步履沉稳,气息内敛,显然皆是修士,为首之人刀疤斜贯面中,一脸凶戾之色,修为已达金丹后期,即将破境,身上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凶悍之气。
她神识微动,如水银泻地般无声蔓延开去,除了明面上的队伍,暗处还有两人埋伏,修为皆在金丹期,应是负责断后和警戒之人。
“月尧,”扶容轻声开口,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待我解决掉这三名金丹修士,剩下的随你练手。”
晓朝日紧张地点头,听话地躲在柳树枝后面,青鸾渡云舟体型太过庞大,难免惹眼,扶容已让燕知微一并带走,朝日便也跟她下来。
只见扶容身形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飘落,落地时未惊起一丝尘埃,她并未直接冲向花轿,而是率先扑向那两名隐藏在暗处的金丹修士。
那两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只觉颈后一痛,眼前一黑,便软软地瘫倒在地,被扶容以捆仙绳彻底禁锢。
解决掉暗桩后,扶容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恰好拦在了送亲队伍的前方。
“诸位早啊,”少年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却清冷如冰,“这荒山野岭的,抬着这么漂亮的一顶轿子,是要去哪儿送亲啊?”
队伍骤然停住,为首的刀疤脸眼神一厉,喝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子!滚开!莫要挡了你爷爷们的路!”
“路这么宽,岂有只许你走得我走不得的道理?”扶容微微眯眼,“还是说,这轿子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人看?”
刀疤脸闻言,脸上横肉抽动,杀机毕露:“找死!”说罢,一掌便裹挟着腥风拍来,竟是直接下了杀手!
扶容眼底寒光一闪,不闪不避,只轻描淡写地抬起手卷来一根柳枝,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挥。
“噗呲——”
一声轻响,那汉子拍来的手腕竟被灵力截断!他惨叫一声,骇然暴退,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断腕,再看向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你。。。。。你到底是何人?!我后面可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扶容歪了歪头,笑容越发灿烂,却让人心底发寒,“在下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的。。。散修罢了。”
见她仍旧不让开,刀疤脸面色惨白,心知遇上了硬茬子,但这单只要完成,得了剑尊人情,别说是修复断腕,哪怕是步入化神练虚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思及此,他先是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又朝扶容大声道:“我们乃是奉剑尊之命行事!你若阻挠,便是与裁天宫为敌!不如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
威胁话语尚未说完,他身旁的几名修士已得眼色,同时暴起发难,数道颜色各异的灵光、法器裹挟着凌厉的杀意,从不同方向朝扶容轰去!
扶容足尖一点跃起,柳枝一一挡下反抽了回去,同时另一手并指剑气齐发,斩断刀疤脸另外一只手臂,剑气并未被抵消,余势不减,竟直直掀翻了大红花轿顶。
晓朝日见此以药剂混杂灵力中,一并攻向其余人。
只短短两三息间,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几名修士已尽数倒地哀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全场唯有那刀疤脸还勉强站立,但他已是肝胆俱裂,一步步惊恐后退,最终直接跌坐在地上。
“剑尊什么时候开始干起这保媒拉纤,强抢民男的勾当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扶容对他刚才说的话的回答,只是他现在已经无暇入耳,只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杀神。
待将所有人都拿捆仙索缚了扔在一旁,扶容才上前查看花轿。
此刻正值破晓时分,云开光来。
只见一少年斜躺在轿中,双手双脚俱被捆起,身上套着件极不合身的大红嫁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锁骨,金线绣的繁复鸳鸯纹样也被扯得凌乱,袖口和下摆处甚至有几处明显的破口,沾着尘土,显是经过一番无用的挣扎。
脸上未施脂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愈发衬得眼睫乌黑湿润。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像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听到声响,他受惊般猛地一颤,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惶然抬起,湿漉漉地望过来。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想要求救,却又因极度的害怕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溢出一点极轻的、带着泣音的喘息。几缕墨色的发丝被泪水黏在颊边颈侧,更添了几分脆弱感。
见到来人并非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而是一位眉眼温润、气质干净的少年修士,他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瞬,但身体仍因后怕而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扶容的目光落在他被粗糙绳索磨得通红甚至破皮的手腕脚踝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