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黓是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那细碎又鲜活的声音传入暖阁,驱散了残留的混沌睡意。她缓缓睁开眼,暖阁里的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却带着几分刺眼,一时间竟分不清此刻是清晨还是午后。浑身的疲惫还未完全消散,四肢依旧有些沉重,但若仔细感知,先前灵力枯竭带来的经脉刺痛已减轻了许多,身上那些被蛊雕抓伤的小伤口,也敷着清凉的药膏,痒意取代了痛感。
“你醒了?”一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玄黓缓缓转头望去,只见大师兄阏逢正坐在床边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见她睁眼,他立刻放下书,起身凑了过来,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语气满是关切:“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师兄……”玄黓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像是蒙了一层薄纱。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盖着一床厚厚的云锦锦被,被角掖得严严实实,暖融融的温度裹着全身。她眨了眨眼,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了。”阏逢笑着答道,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的迹象,才放心地点点头,“你之前灵力耗尽,又受了不少外伤,能睡这么久也是好事,正好让身体好好恢复元气。阿芷已经给你换过药了,伤口恢复得比预想中快。”
“一天一夜?”玄黓猛地睁大了眼睛,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毫无血色的苍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她想起自己坠海前的场景——官船上漫天的血雾,秦景行腹背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自己裙摆上用鲜血写下“怀州昆仑分坛求救”的血书;更想起秦景行当时气若游丝的模样,连说话都带着咳血的虚弱。她昏迷了这么久,怀州到官船的距离不算近,就算大师兄收到讯息立刻赶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他是不是已经没了?要是我当时能再快一点就好了!要是没被蛊雕缠上,能早点把求救信送出去就好了!”玄黓越想越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先是小声抽噎,肩膀微微颤抖,很快就变成了放声大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枕巾。
“哎?怎么哭了?”阏逢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手足无措,连忙从袖中抽出一块干净的软帕递过去,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哄孩童,“好了好了,不哭了,有话慢慢和师兄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玄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攥着帕子的手都在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断断续续地说:“秦景行……他之前重伤在身,血止不住……我跳船来找你求救,结果、结果昏迷了这么久……他肯定撑不住了……呜呜呜……”
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阏逢既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连忙提高声音道:“傻丫头,哭什么!秦景行没死!你都是被他救回来的!而且我已经把他身上的伤治好了!”
“没死?”玄黓的哭声猛地顿住,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阏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晶莹剔透,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声音带着哭腔的沙哑:“真的?大师兄,你没骗我?”
“大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阏逢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就在隔壁内间,只是之前解咒、缝伤口耗了不少心神,现在还睡着呢。”
“那我要去看他!”玄黓立刻挣扎着想要下床,可刚一动,就觉得浑身酸软,差点跌回床上。
阏逢连忙伸手扶住她,无奈地叹道:“别急,你刚醒,身子还虚着,自己走不动路。”他转过身,半蹲在床边,宽厚的后背对着玄黓,“来,师兄背你过去,慢点儿走,不着急。”
玄黓看着大师兄宽厚的后背,眼眶又一次红了。她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地趴在阏逢背上,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
阏逢起身时动作很轻,脚步也放得极缓,生怕颠到她,一步步稳稳地朝着内间走去。暖阁里的炭火还在安静地燃烧,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温暖又安心。
内间里的秦景行还睡得安稳。他唇色也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不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呼吸平稳而深沉,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显然睡得很沉。
“你看,睡得正香呢。”阏逢轻轻将玄黓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同时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你之前还哭着说他撑不住了,现在看到了,该放心了吧?”
玄黓用力点点头,目光紧紧黏在秦景行脸上,像是要把他这几日的变化都看个仔细——从他额前垂落的碎发,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下巴的轮廓,每一处都仔细打量着。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身上已经换过的、干净柔软的衣裙,想起之前裙摆上的血书,眼眶微微发热,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秦景行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真实的温度,这才让她彻底相信,他是真的好好活着,不是自己的幻觉。
或许是睡得久了有些无聊,又或许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醒了,玄黓索性伸出双手,捏住秦景行的脸颊轻轻往两边扯了扯。见他眉头皱了皱却没醒,她又加大了点力气,还故意用指甲轻轻刮了刮他的下巴。
“唔……”秦景行终于被这阵折腾弄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还带着刚睡醒的模糊与涣散,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胧。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玄黓凑得极近的脸——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哭过的微红,嘴角却挂着狡黠的笑意,还有那双正捏着他脸颊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熟悉的调皮。
他愣了愣,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完全从睡梦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
玄黓见他醒了,立刻松开手,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脸,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什么,你继续睡吧。”说完,她转头看向一旁憋笑的阏逢,眼睛亮晶晶的,“大师兄,我睡了一天一夜,饿死了!我要吃好多好多东西,要吃桂花糕、酱肘子、糖醋鱼,还要喝甜豆浆!”
阏逢早就被这两人的互动逗乐了,闻言连忙应道:“好好好,师兄这就带你去膳房,想吃什么都给你弄。”他说着,又转向还没完全清醒的秦景行,笑着温柔叮嘱,“你再睡会儿养养精神,晚点我让徒弟把饭菜给你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