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今日镇北军大胜归来……是我,坏了大家兴致。”
“小将军!您别这么说……”一旁站着的亲信副将红着眼哽咽道。
“长瞻,到底是为父没护好你。”萧屹闭了闭眼,满面自责懊悔,“朔北苦寒,你本就身子弱。都怪我,是我偏要带你上战场……”
萧骕强撑着身子,握住父亲放于榻边的手,“父亲,鞠躬尽瘁……是您从小教我的。征战沙场,亦是我身为萧家儿郎的使命。”
萧屹看着他,眼前蓦地便开始闪过一幕幕如画往事。
萧骕,是他一直引以为豪的长子。
眼看着他从牙牙学语的羸弱幼童一步步成长为披文握武的少年将军……世人都道萧家英雄出少年,而只有萧屹才知道,这盛赞背后,是萧骕积攒了多少个日夜的艰辛。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最后一点,他们便能一同回家了。
直到手背落入一点冰凉,萧屹才恍然惊觉,他竟已落下泪来。
“父亲……”萧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来,“母亲那,还要靠您多宽慰。要说的话,我都已写在信里了。”
“……此前您说,叫我为阿弟取字。我想好了,就叫长宁……安宁的宁。望他长得安宁自在,喜乐无忧。”
萧屹听着他如交代遗言般切切,目露悲恸不忍。
“还有我桌上那只木雕小犬……”萧骕抬了抬手,眼神中划过一道难言的怅惘,“烦请父亲将它与我一同埋葬吧。”
“这……不是你亲手做给阿珮小公主的吗?”萧屹下意识呐呐道,而话一说出口,他方知自己失言,有些无措地看向萧骕。
萧骕笑了笑,眼前又浮现出初遇那天的场景——柳细风和中,小小姑娘跌倒于他面前却不哭不闹,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后又兀自站起,一溜烟就逃走了。
不知为何,这样一段称不上是什么的细碎往事,竟在他心头萦绕了整整五年。
奈何造化弄人……
“既然不可结缘,就别再让她徒增烦恼了。”他轻声道。
火光灼灼,灯芯一点一点枯萎下去,淌下颗粒分明的滚烫烛泪。
天边泛出鱼肚白,军帐之中一片死寂。三道沉厚号角连声响起——是送别的悲歌。
……
镜面早已重归坦缓,而谢云初的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怔愣地盯着无波水面,胸中涌上一阵酸胀的刺痛。
原来竟是生死劫……
听旁人聊及说到和切身实地亲眼看到,完全是两回事。谢云初轻声叹气,揉了揉心口。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在那样偏远的苦寒之地,却还有着一份对她的遥长思念。
无关风月情爱,只有清朗少年最真挚的关怀。
一时之间获悉了太多事情,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骕了。
但谢云初转念一想,他可还是冷面无情的鬼帝大人呢!
历劫这点光阴不过是他漫长岁月里再微小不过的片段,既对他构不成什么影响,也不会让他为此挂心。
她一个小小新魂就别再想东想西了!
谢云初很快梳理好情绪,重新展颜一笑。她正欲站起来扫动两下松快松快,却没想到一个脚麻没站稳,整个身子就要往那镜池黑水中跌去。
“诶!小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