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玄烛摇摇晃晃回了离梦阁,林夕见她满手鲜血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她坐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从未见过她受伤的样子,而且还这么严重,不由心下惶急,连忙将药囊搬过来,各种金疮药都用上了,可是她手臂上那几道口子依旧是鲜血淋漓,宫玄烛自己拿纱布包裹住了,缠了一层又一层,血迹终于不再往外渗,这才算松口气,面对林夕的追问也只能是敷衍糊弄过去,林夕见她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索性不再追问,坐在旁边生闷气。
宫玄烛也不惯着孩子,凭什么哄他,自己还倒霉事一大堆呢。
坐在灯下拿出了那张写了四句谶语的纸条细细观摩,百思不得其解。
有阴桃花存在,她想睡也不敢睡,拿着这哑谜解闷,手上写写画画,一个字一个字的联想,林夕见她困得点头如捣蒜,过来劝了好几遍,宫玄烛依旧摇头,一边眼皮打架一边嘀咕:“我不困,一点都不困……”
哐当一下,整个人险些栽倒在地,林夕急忙闪身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宫玄烛的脑袋就枕在他胸口,沉沉地闭着眼睛,面容憔悴,眼眶深陷,眼窝下两团阴影,看样子外面打几声响雷她都醒不过来。
林夕伸手虚抚着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掠过她的眼睫、鼻梁,最后顿在嘴唇上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好好睡吧,今夜你会做个美梦的。”
宫玄烛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她恍惚了一会儿,忽然坐直了身子,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
我睡着了?什么时候?
我梦见什么了来着?
她努力地回想,寻找蛛丝马迹,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做梦……难道阴桃花已经歪打正着被化解了不成?刚冒出这个想法她就自己否决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这种东西,在亲手将其挫骨扬灰之前还是保持警惕的好,昨晚真是大意,居然稀里糊涂就睡着了,宫玄烛一阵后怕,得亏自己早有准备,不然真就吃大亏了。
宫玄烛起身,叫了两声林夕,没有人搭话,估计是出门了。
“唉,老是这么着也不是办法。”
行至梳妆台前,先伸手推开了窗户,清风入室,青山入眼,纱幔飘飘若仙袂,主人轻轻落座,执起檀木梳对镜理着一把及腰青丝,去了面纱的脸映在镜子里,无比清晰,玉手轻轻在铜盆里蘸上水,指尖对着铜镜轻轻一弹,镜面上的容颜便模糊不清了,恰似镜中花水中月。
“这么怕我看清你的容貌?”
门外脚步声响起,林夕的身影出现在镜中,他那张脸即使出现在镜子里也是模糊不清的,恰似宫玄烛永远遮着面纱的脸。
“跑哪去了?”
“睡得好吗?”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问题,却并不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
半晌林夕打破了沉默:“苏瑶死了,被国主下令杖毙。”
“意料之中……还有呢?”
“还有,我要离开了。”
宫玄烛甚至都没有回头,她见过的灵,杀过的灵也太多了,林夕只是其中之一,而且来历不明,放在身边着实危险,眼下他自己说出来了,倒省得她费脑筋下逐客令。
“是因为鬼节快到了吗?”
“是,也不全是,而且你也希望我能离开,不是吗?”
他的声音平静至极,仿佛曾经也做过此番决定,可以静默无声地离开一次,就可以离开第二次、第三次,因为不被需要,因为被人怀疑,所以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渴望着那声迟到的挽留。
宫玄烛微一侧首,小楼里空空荡荡的,那只灵已经离开了,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人鬼殊途,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不知何时,风雨入户,雨丝凉凉吹在脸上,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如同荒唐的泪水,可她是个从不会说挽留,从不流眼泪的人。
来去随缘,无需伤怀,生老病死,徒劳牵挂。
自小抽屉里拿出小竹筐,里面堆满了各种碎布料,针线、剪刀一应俱全。
宫玄烛一愣神的功夫,摆在梳妆台上的傀儡娃娃说话了,是个稚童的声音,空灵惊悚,有前音没后音。
稚童的声音飘荡在木制小楼里:“主人,你终于要给我做新衣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