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宋时危休沐,今日小聚由陈安平起头,在几人中讲任职时碰到的稀罕事,桌上却只有那童生一人在听。
蒋崇年抬眸看了眼靠窗的宋时危,他穿着一身淡青长袍,坐得挺拔端正,浮光掠影,看不清面容,只觉眉眼肃肃,好似此刻不是身处人声熙攘的酒楼,而是刑部深寂大牢。
对于陈安平的吹嘘,宋时危并未出声挑明,神情平静地聆听。
蒋崇年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心道,坐在这儿纸上谈兵有什么用,听闻蒙金中出了个猛将,突袭宁川三城,打得守城将领溃不成军,狼狈上折请罪。
朝中文官盛,武官弱,对于派谁去领兵,吵得一塌糊涂。
蒋崇年不禁心想,若是守城的是他,定不会输的一塌糊涂。只可惜蒋元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想的正入神,忽听旁边响起一阵惊疑声,他掀起眼皮看过去,就见陈安平兴致勃勃地用筷子剥开鱼腹,从里夹出一张布条。
随侍的侍卫正欲上前查看,被他摆手止住,他用锦帕擦了手,打开布条一看,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大字:“对、不、起。”
他缓缓念出这几个字,忽地笑了,巡视了番桌上三人,调侃道:“这是哪位小娘子惹恼郎君,还不快接下?”
桌上没人接话,那童生脸上青白交加,忽地厌恶腾起:“鱼腹藏书竟还能这么用…”
“简直有辱斯文!”他苦读诗书多年,向来尊文重道,没想到有人如此变用古人传记,愤愤破口骂道。
骂完后,他看着桌上几人,试图得到附和。
没人理他,陈安平饶有兴致地研究字条,誓要看个究竟。宋时危面不改色,继续从容饮茶。
蒋崇年一看便知是谁。
还能有谁?
能想出这等没脸没皮的办法的,非谢蝉不可。
他以为那日说得清楚,谢蝉不会再缠着他,如今这一出,令蒋崇年心中生出一股莫名怒火。他蒋崇年是什么东西,谁又真的把他当回事了,说出的话又有谁肯听?
他目光沉沉,黑着脸又灌了口酒,辛辣入肠。
想起谢蝉不知在哪个角落偷看,蒋崇年猛地起身,抢过布条,硬生生撕碎了洒在桌上。
惊得陈安平心中纳罕:“这得是捅了多大篓子,竟惹得蒋兄如此气闷。”
以为蒋崇年的风流情事,也不再追问,只降低声音和童生耳语。
这饭吃不下去了,蒋崇年起身下楼,临出门时,扫了眼二楼雅间。
他们一行人穿过长街,路边有几人一字排开,领头那人贼眉鼠眼地往几人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待他们正要经过时,朝后声若洪钟,气沉丹田喊道:“大家伙,对的齐吗!”
几人声音震天,齐齐答道:“对、不、齐!”
“真的对不齐?”
“真的对不齐!”
几个来回,看得来往众人皆瞠目结舌,又看着这群怪人前驻足的几位郎君,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这又是?”陈安平没忍住,又朝前方的蒋崇年看了一眼。
他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滑稽的众人,板着脸继续往前走。
不过几步,又遇到一老妪,她拄着拐杖,临到蒋崇年身旁时,十分刻意地朝他身上倒去。
蒋崇年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扶起那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