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你东窗事发了。”
她沉下脸,“下官是朝廷任命的一方知府,即便有罪,也需三司会审,刑部下文。萧大人品阶虽高,却也无权擅自动我!”
萧既缓缓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绢帛,展在她面前。
“陛下有旨,许我四品以下,先审后奏!圣旨在此,柳大人不会不配合吧?”
先审后奏?柳未心中冷笑。
从来只听说先斩后奏,赋予临机专断之权,这先审后奏算得什么?陛下心中即便有疑,却未真想拿她如何,不过是萧既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心要报私怨罢了。
他演了几出深情,装了几天柔顺,骗得自己还以为他真要转性儿了,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好,总算有几分恢复到从前死对头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她挺直背脊,目光迎上他的视线:“不敢。下官行事,向来无愧于心。既然将军执意要审,柳未奉陪便是。只是事出突然,下官需向内子交代几句家务,以免她无端受惊。”
“不行!”萧既断然拒绝。
什么内子,别人不知内情,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和符池安有什么好交代的,难道唱了几天戏,真做了恩爱夫妻不成?
柳未凝眉,正要拿话激他同意,一旁的卫所官员期期艾艾,上前打圆场:“将军,柳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一府尊长,家眷就在后宅,交代几句也是人之常情。下官陪柳大人前去,片刻即回,想必无妨。”
她低声谢过,官员在萧既凌厉的目光中缩了缩脖子,僵持片刻,萧既终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那官员陪着柳未来到汀兰苑,识趣地站在屏风之外。
本地官员乐得卖她人情,再加上她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到屋里前她已弄清楚了萧既今天发的是哪门子疯。
原来卫所有宿州军路过临时驻扎的时间记档,虽然不清楚这跟自己的伤势真假有什么关系,但也确实是个破绽。
符池安在院内早已听到风声,面露忧色,迎了上来:“主君。”
柳未握住他的手,语气如常,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话,眼神却往一边的茶盏上瞟。
符池安立刻会意,扬声道:“主君用盏参茶再走吧,那位萧大人平日就多次为难主君,待会儿还不知要怎样刁难您呢。外面的大人深夜劳累,也请用一盏。”
那官员听了前言本就深以为然,见知府体贴不但不怪罪,知府夫人还连自己都照顾上了,赶忙接了茶道谢,心里暗怨萧既无事生非。
马车并未驶向卫所,而是在城内绕了半圈,竟又回到了府衙。
柳未被“请”下车,看到熟悉的大门,面色像下了霜后的苹果,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萧大人一定要如此羞辱我吗?在我的衙门,进我的刑房,用我的属官,审我这个人?”
“卫所粗陋,不便审讯。”萧既的面色在灯笼的光影下显得晦暗不明,语气生硬。
“卫所其实也……”
方才打圆场的官员也觉得太过分,小声嘀咕,被萧既狠瞪一眼,吓得把剩下的半句话囫囵个咽了回去。
没人看见,萧既垂在袖中的手早已悄悄握紧。
卫所那帮兵痞都是些见惯草寇悍匪的主,审起人来只认军法,哪懂什么转圜?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把柳未送进去,万一动了刑怎么办?
唯有在这府衙,在柳未自己的地盘上,属官们多少会顾忌他知府的身份,不敢真对他怎么样。
柳未以前骂他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可眼下,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