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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骨迷局（第1页）

马车内，柳未靠着软垫坐在上首，永嘉郡君与崔氏分坐两侧。

几日前，安定县主元妙真回京途经苏州府地界的消息，与一封短笺同时递到了她案头。

“闻柳大人风采更胜往昔，旧约三月已至，想必大人亦心有挂碍，偶经宝地，静候一见。”笺上字迹狷狂，见字如见其主人之面。

柳未眸色一沉。元妙真倒是很会挑时候，明摆着提醒她，当初的约定第一个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只是她自上次为了应付萧既主动服毒后，体内除了短短几日的脉象紊乱，再无半分不适，平静的异常。可元妙真若真要控制她，岂会用一味连发作都模糊的毒？来日见面对上，解药的事必须得掰扯清楚。

更令她警惕的是，元妙真此番是打着安定县主的旗号回京，而非已宿州团练使的身份面圣。联想到萧既之前吴德坤处听来的晋王要回京的消息，一丝怪异萦绕心头。晋王父女同时动作，京城只怕大有风波。

她需要掌握主动权，崔货郎的案子提供了绝佳掩护，正好以此为由，亲自走一趟。

派人同李通判说了自己离府期间一应公务由他代理，临行前，她和萧既和符池安两人简单的交代了两句，只说是核查崔货郎案，并未提及与元妙真之约。萧既见她主意已定，倒没说什么，反而是符池安似有所察，却未多言，只道主君万事小心。

明面是复核崔货郎命案，马车自然先行至临县县衙。

知府亲至，县衙官员得了消息不敢怠慢，早早候在门口。寒暄片刻，不等柳未催问，便将一应卷宗呈上。

验尸记录上写得清楚，崔货郎系头部遭受钝器重击，身上另有数处匕首刺伤，伤口凌乱，符合激烈搏斗所致，应是贼人赵二见财起意，被崔货郎撞见，先行将其击晕，不想他又醒来，两人争执之下激情杀人。不过据崔氏所言，临县对此案多有推诿，这记录也不知有几分可靠。

“案情存疑，本官特请永嘉郡君前来，与仵作一道开棺重验，以安苦主崔氏一片爱子之心。”

柳未开口，县令无有不从。只是又想到什么，面露难色：“大人明鉴，时日已久，尸身恐怕……”

“无妨。”永嘉郡君接口道，“越是如此，有些痕迹反而越清晰。”

他们既如此说来，县令也就无话，叫上县衙里的仵作一起，一行人由崔氏带路，来到崔货郎坟前。

棺木从土中起出来，外层沾了不少湿泥，棺盖甫被撬开，一股腐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县令忍不住别过脸去。崔货郎的尸身早已化为白骨，只有些许残破的衣物碎片黏连在骨缝间，崔氏再一旁看着，不由落下泪来。

永嘉郡君取出特制的羊肠手套戴上，俯身查看了骸骨的摆放姿势，又仔细检查了棺内的残留物品，随后才和仵作们拿起软毛刷，埋头清理骨头上的污垢，一寸一寸查验起骨骼。周围一时只剩下工具触碰白骨的轻响，与崔氏压抑的啜泣。

“不对，”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定格在几根肋骨上，抬头对众人道，“你们过来看看。”

“若是生前被刺，骨骼断裂处会有血淤浸润的暗痕，可这被划伤的边缘，干净白皙，丝毫没有血荫，分明是死后才添上去的。”

永嘉郡君指着断口处，几个仵作上前，面面相觑，一个经验老道些的也看出了问题，应声附和。

死后伤？这意味着崔货郎在遭匕首刺伤前，或许就已经断了气。临县最初的验尸报告上除了匕首刺伤，还有头骨处的钝器击打伤，柳未眸光一凛，“继续验，重点验头骨。”

永嘉郡君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指挥仵作捧起头骨，用清水一点点冲洗干净。白骨被举起来对着日光，她仔细的检查着，指尖从头骨穹窿、太阳穴，缓缓移向枕骨，片刻后，在枕骨大孔附近一个细微的凹陷处停住了。

“找到了，大人们快看这里！”

现场气味难闻得紧，县令享受惯了，可柳未不走他也不能走，勉强陪着在这里站了半天，冷不防对上颅骨空空的眼眶，推开手下，跑到一边大吐特吐去了。柳未忍着不适凑近，只见骨缝间藏着一个颇为细小的圆孔，边缘光滑规则，若非刻意搜寻，稍不留意便会忽略过去。

“这是什么造成的？”县令惊疑不定。他先前没接崔货郎的案子，如今事情闹大了，怕被上官怪罪，漱了口赶回来，看了一眼便憋气站到一边。

永嘉郡君也不是存心要刺激他，不过略微展示一番，就将头骨递给身旁的仵作妥善摆回棺内，面色凝重，“普通的凶器不可能造成这样规则细小的孔洞，非得是由细长尖锐的器具，瞬间刺入大脑所致，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永嘉郡君想到这手法的狠辣，后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崔氏听到这话，身子一软，险些栽倒。

凶手处心积虑，用钝器砸伤掩盖这致命伤，又添上匕首刺伤，将人往争斗致死的方向引导，分明是要藏住作案凶器的特殊性。究竟是什么样的凶器，需要如此费尽心机地掩盖？

“县里出钱，将骸骨仔细收殓，妥善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