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亭书看见他时愣了一下,脸上的戾气转瞬即逝,只剩下惊讶:“满满,你醒了?”
姜满能听到袁亭书轻微气喘的声音,抱住了袁亭书的腰:“你怎么走了?”
没预料到姜满会主动抱过来,袁亭书下意识举起双手。
他手上全是黑墨,湿淋淋的还往下滴,他不想弄脏姜满,木桩似的僵在原地,任由姜满抱着:“看你睡得香,没舍得叫醒你。”
“你在跟谁吵架?”姜满心里充斥着不安,把脸埋在袁亭书胸口,搂得更紧了,“你抱抱我。”
袁亭书整个人快化成一滩水,什么顾虑都没了,不就是几件衣服吗,弄脏了再买新的就是了。
回抱住姜满,手掌在他后背上轻轻地拍:“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姜满在袁亭书怀里蹭了蹭脸,本能地往屋里探头,“你刚才为什么摔东西?”
“我……我在练字,不小心碰掉了笔洗。”袁亭书回答得含含糊糊。
书房里,桌上摊开的宣纸上写满了歪扭的墨迹,甚至不及小学生写得美观。他的右手并未恢复,想写出以前水平的毛笔字,对目前的他来说是天方夜谭。
一时气急,他砸了最爱的笔洗和砚台。
好在姜满看不见这满屋的狼藉。
“你还练吗?”姜满抬头“看”袁亭书,“我在这儿陪你。”
姜满第一次主动陪同,袁亭书喜极,却不敢直面姜满眼里的期待。他挪开了眼睛:“我写累了——想不想去喂鱼?”
“好啊。”姜满笑了笑,只要身边有个活人,他去哪里都可以,“我去找李叔拿鱼食。”
袁亭书差点脱口而出“小心点”,及时改口说:“再拿点蚕蛹和面包虫干,它们该吃点肉了。”
望着姜满下楼的背影,袁亭书那股烦躁和挫败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看手上的墨渍,只要姜满好好的,就算他永远写不了毛笔字了,那又如何,不过是一项爱好罢了。
往后,他会和姜满培养出两人都喜欢做的事。
自从去年除夕跟管家喂了一次鱼,姜满就爱上了这项活动。
往水里撒下一把面包虫干,他能听见食物落进水里的声音,鱼游过来的划水声,无数小嘴翕动着争抢食物的细碎动静……
这些鲜活的声音是鱼对小瞎子的即时反馈,是独属于小瞎子的真实慰藉,让他觉得周遭不再空茫。
两人坐在草地上,姜满向后靠在袁亭书怀里,忽然问:“我一辈子待在家什么都不做……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袁亭书替他紧了紧围巾,握着他两只手取暖,“你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影响我爱你。”
姜满没说话,用后脑勺蹭袁亭书的脸。
这会儿太阳应该快下山了,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袁亭书就和这太阳一样,靠近了,就能替他驱散黑暗中的阴寒。
他见过世界,见过家人,见过袁亭书,虽然不舍,但也算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