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有规定,换药时病房内不允许有家属陪同。所以姜满一进去,陪护就自觉出去了,还帮忙关好了门。
袁亭书翻身坐起来:“我的伤口——”扯领子的手一顿,袁亭书迅速躺回去背对姜满,冷声呵他,“出去。”
“我不出去!”姜满拽袁亭书的被子,“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你到底怎么了?”
袁亭书尚未完全恢复,拼力气居然没拼过姜满。
姜满“唰”地掀开棉被,把袁亭书结结实实摁在床上,脖子上的纱布快被挣脱了,伤口露出来几寸。
已经拆线了,伤口却肿得发黑,像一条蜈蚣盘踞在哪里。
姜满不禁一滞,被袁亭书狠狠推开了。
“你别过来。”袁亭书拉高衣领,“我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
姜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满满,你别看我。”袁亭书道,“要留疤的。”
“以后也不看吗?”姜满缓缓走近,“你是不是觉得,我还瞎着就好了。”
“不是。”袁亭书答得笃定,却把身子扭得更深,“我只是……太丑了。”
住院的这些日子,袁亭书大彻大悟。
当初姜满捡他回家,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他这张脸,什么单纯,什么善良,都不及美色的冲击。
他知道姜满大半夜不睡觉偷看他,他也知道姜满偷偷亲他……姜满最爱他这副皮囊,如果他连这张脸都保不住,还拿什么栓住姜满的心?
姜满已经去刘宇还是林宇的破公司上班了,那两人天天在一起,说不定姜满要移情别恋。
“我已经预约医美项目了。”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哭音,袁亭书发誓,“满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宽阔的背影藏不住落寞与失意。
姜满从背后把袁亭书揽进怀里,慢慢掀开领口。袁亭书身体一僵,仍有抗拒:“你干什么……”
“别动。”姜满俯身吻在伤疤上,“我承认以前喜欢你的脸,但是现在,我更喜欢这张脸长在‘袁亭书’身上,脸是给你锦上添花的,不是你的全部。”
“可万一——”
“人都会老,都会丑,难不成以后就不喜欢了?”
袁亭书突然闹了脾气:“我没丑过,以后也不会丑。”
姜满一怔,笑着哄道:“是了,我口误。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死里逃生的人大抵要经历一段脆弱敏感的日子,袁亭书毫无征兆红了眼眶:“我对你做过那么多坏事,这道疤是我应得的。”
“什么应得不应得的。”姜满挑起袁亭书的下巴,“我恨过你,但爱和恨不能抵消,‘喜欢’这种感情也没有限度,不会因为我们互相伤害过就消失。”
“真的?”
姜满坦率道:“当然了,而且这半年以来让我更确定一件事——我想和你在一起。”
袁亭书再也忍不住,搂紧姜满的腰,力气大得快将人搂成“U”型,姜满喊腰痛,他才不舍地放开手。
晚霞落在两人身上,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温度和色彩,驱散了袁亭书心底的自卑。
他的胸口有一道姜满留下的疤,姜满心里也留有他做过的混账事的阴影。爱和恨不会抵消,伤疤也无法真正祛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重建和弥补。
还好这一切为时不晚。
一年后。
“圆满设计工作室”灯火通明,姜满趴在宽大的绘桌上,右手执笔,在数位板上快速划动,屏幕上一只Q版可动八角初具雏形。
工作室是姜满半年前开的,在创意园租一间小平层,养了三四个助手,专门接私人订制的小订单。
今晚要赶一个加急单,单主要做一个八角小手办送给朋友当生日礼物。姜满得在回家之前把设计图弄出来,夜间机器自行制作完成,他明天再过来上色,时间紧紧巴巴,却又刚刚好。
今天除夕,园区里其他工作室早早关了门,就他这里还亮着。姜满困的难受,搜到市里一家还营业的店,加钱点了一杯咖啡。
门锁传来轻微弹响,姜满头也没抬:“放门口我自己去拿。”
没人应他,他往门口探头,但从他的工位看不到外面,便喊道:“你放门口点送达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