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后院。
张正元掩面哭嚎“爹啊爹啊”地,一滚一颠儿地跌扑进正厅。
此时张县令正享妾侍按揉,昏昏然欲寐,猝见一人鼻青目肿闯来,惊起如逢鬼魅。
待烛火高燃,方辨出着鬼面乃是爱子,勃然变色。
“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的儿?”
张正元伏地恸哭,将许樵殴己护秦冉踵事添油加醋一一告知,末了捶胸顿足:“爹!那野狗不仅殴打儿子,更放言要毁我县衙!若不为儿出头,儿此后在县中何颜立足?”
张县令老蚌生珠,素极娇纵此子,今见爱子受辱,顿时横眉立目,面如靛青,指叩案几,笃笃有声。
沉思有顷,他唤来心腹衙役:“去,把城南‘锦绣庄’的王老板请来。”
半个时辰未逾,王老板战战兢兢立于阶下。子夜酣眠之际被衙役叩门传唤,能有什么好事儿?暗忖半载阴私,魂飞魄散待发落。
“王老板,”张县令端起冷茶抿了一口,语气飘然,“你铺子里那个护院许樵,近来可有异常?”
王老板心下一凛,忙禀:“无有无有,许樵勤谨,素不惹事生非。”
“哦?”张县令放下茶盏,目光陡然锐利,“可有人说,他近日在铺子里手脚不干净,还跟你家账房起过争执?”
王老板闻言股栗,街头巷尾传言滚过心头,瞬悟其意,嗫嚅道:“小、小的未及细察,然铺中昨日确失数匹绸缎……
“何止是绸缎。”
“我听说他偷了你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他整个铺子加起来也值不了五百两啊!可见张县令面色愈沉,他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明察!许樵确实偷了小的五百两银子!求大人为小的做主!”
张县令意满颔首,挥了挥手:“来人,抓人!若有反抗,就地格拿!”
此时的许樵正守在秦家门外,放心不下秦冉又不敢入内打扰。心想着再过几日发了月钱,就给秦冉买支玉兰发钗,那日在首饰铺遥遥一见,觉得这发钗若簪在秦冉头上定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嘴角刚扬起笑意,就见几个衙役汹汹而来如狼似虎。
“许樵!王老板上诉称你偷了他五百两银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樵愣了一下,随即怒辩:“空口污蔑!我从未偷过银子!”他想反抗,可衙役们一根铁链“哗啦”缠上他的手腕,硬生生将他强按在地。
“是不是你偷的,到了公堂自有分辩!”衙役们说着推搡着他往县衙走。
秦冉这几日噩梦缠身,睡的浅,听见动静就赶忙出来,见许樵被人拿走,她慌乱地抱住他,想阻止来人将他带走。
“你们要带他去哪,他犯了什么事儿?”
“他得罪了县太爷,小命难保咯”衙役看见秦冉的姣好面容,心生歹意,但想着这是衙内看上的人,不敢动手动脚,仅仅不怀好意地打量。
“冉冉,回去,好好睡觉,清者自清,就算是县令,我没做过的事儿,也不能无凭无据地把我怎么样。”许樵担心秦冉受辱,急声催促:“快回去,在家好生等着我。”临了,怕秦冉多想,又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秦冉没有再上前,待其背影杳然,浑身一软,轰然瘫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她知道这是张正元的阴谋,许瞧是遭受了她的牵连,凶多吉少。他所言也不过是宽慰她,可她一个孤女,没钱没势,怎么跟县令抗衡?
坠兔收光,东方欲晓时,秦冉终于做了决定。她不能坐以待毙,因为自己惹下的祸事,已经连累了生身母亲,断不能让许樵也遭殃!
她又回到那间破败的小屋,翻饬出自己唯一一件像样的蓝布衫,将其捋齐整,又对着铜镜把散乱的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可只要能救许樵,她亦坦然。
张府朱门紧闭,门环上的铜狮映月生寒。秦冉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门。
许久,有家丁开了门缝,探出头:“来者何人?”
“小女秦冉,来找你家公子。”
家丁上下睨之,不怀好意:“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