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能勉强抓住的马鞍边缘,此刻像抹了油般滑手,她身子不受控地往前倾,若不是及时攥住了萧彻腰间的锦带,险些就要栽下马背。
“殿下!”秦冉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颤,像被风吹的快要散开的栀子花,“慢些!……”
前面的萧彻却像没听见似的,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指尖轻轻按在马缰绳上,只松不紧,任由白马在街市疾跑。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人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锦带,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依赖,她慌张紊乱的呼吸拂在自己后颈,像江南雨后的晨雾一样朦胧酥润。
“怕了?”萧彻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带着点笑意,“这点速度就慌了?”
秦冉心跳如鼓,又气又急,腹诽这太子根本就是故意使坏!
可眼下骑在马背上,身不由己,只能咬着唇,把锦带攥得更紧些,目光嗔怪地盯着前面萧彻的背影,心里把他咒骂了一百八十遍。
权贵出行,纵然超速也无人敢阻,偶尔有没来得及避让摔倒的行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半盏茶的功夫,萧彻才徐徐拉住缰绳,白马渐渐放慢速度,“沁香茶舍”到了。
秦冉几乎是跌下马背的,脚刚沾地,就往后颠了两步,捂胸大口喘气,钗横鬓乱,面如新雪。
她抬头看向萧彻,敢怒不敢言。
萧彻翻身下马,看着她这“鬓云欲度香腮雪”的模样,忍俊不禁。
“秦姑娘反应倒快,没摔着?”他走上前,伸手想帮她理理头发,却被秦冉下意识躲开。
“民女无碍,多谢殿下‘费心’。”
萧彻也不介意她的躲闪,把马缰绳递给茶舍伙计。
秦冉默默跟上。
茶舍的竹帘被伙计谄媚地掀得老高,萧彻径直往临窗的雅间走。
秦冉跟着进了雅间,规规矩矩坐在靠窗的客座上,双手放在膝头,目光下意识落在窗外。
运河上飘着艘乌篷船,船头的老渔翁正弯腰收网,网兜里蹦跳的银鱼闪着光。
不得不说萧彻挺会选地方的,这里确实是这间茶舍最佳赏景之地。
萧彻敲了敲桌面,“一壶雨前龙井,用山泉水煮,再要两碟桂花糕,多撒些碎桂。”
伙计应着退下。
秦冉心下了然,他对这里的茶饮这么熟悉,想必早就来过不止一次了,哪里需要她带路?
果然,这大人物只不过是逗弄折腾她们这些平民取乐罢了。
伙计很快端着茶和桂花糕进来,青瓷茶壶冒着热气,茶汤倒进瓷盏里,冒出缕缕轻烟,给秦冉本就娇美的面庞镀了层暖光。
萧彻看的舒心。
兴致更好了。
“尝尝?”他推了碟桂花糕到她面前,“这茶舍的糕不似别家的齁甜,倒有几分清润。”跟人一样……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秦冉拿起一块,小口咬了咬,甜意里带着桂花香,果然不腻。
她点点头:“确实不错,多谢殿下。”
“谢孤做什么?”萧彻笑了,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是你带路,孤才尝着这好茶好糕。”
窗外的运河上,那艘乌篷船已划远了,老渔翁的歌声隐约传来,混着茶舍外的蝉鸣,倒有几分江南闲趣。
秦冉纠结着道:“再过几日,桑田该采头茬叶了,城郊有亩官田,长势最好。绣活用桑色线,取那里的叶汁染,颜色会更鲜些……只是寻常百姓进不去那里……”
萧彻听懂了她话里隐意。
“若你想去采叶,孤倒能陪你去。”
秦冉连忙垂眼推辞:“不必劳烦殿下!殿下行个方便同手底下人说一声就成,我们绣坊只想只要一点桑叶……”她怎么敢再和萧彻有交集,只怕会落人口舌。
萧彻也不勉强,只笑道:“也好。”他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尽了凉茶,“时辰不早了,孤送你回去?”
“民女自己走回去就好”秦冉屈膝行礼,声音恭敬:“民女告辞。”
萧彻慢腾腾放下空盏,目光追着那抹月白转过回廊,直到朱红廊柱遮住最后一角裙摆,他嘴角才慢慢牵起一抹纵容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