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脚能把人踹出丈远的文弱京官谢大人来了。
他青衫下摆扫过泥泞,染上点点墨色梅花。
见她未穿蓑衣,水珠顺着发丝淌进细若柔荑般轻轻就能折断的脖颈,他皱了皱眉头,把人往伞下带了带。
是谁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怜惜,转瞬被潇潇雨打盖过,无人可闻。
王秀才被谢辞踢了一脚,疼得呲牙咧嘴。
当着百姓的面,他顿觉颜面尽失,情急想扳回一城。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仗势欺人的狗官啊。装模作样了几天就忍不住图穷匕见了,强压不成改暗淹,跟吃人的赵通判有什么两样啊。”
“狗官滚出苏州城!”
“天底下就没有真心为民的官!”
骂声四起。
……
苏意晚忙挡在谢辞身前:“大家别冲动!是非曲直,看证据便知!”
“证据?你挖的沟就是证据!”王秀才趴在泥里,指着东头的方向哀嚎,“我这就去告你们!告你们官官相护,祸害百姓!”
谢辞的青衫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看着下意识挡在自己面前的风中芦苇般的小小身影,嘴角掠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清浅弧度。
垂眸扫过地上的王秀才,那抹弧度消失不见,声如寒铁:“吠够了?”
只三字,却好似阎罗索命,所有人的脖颈都感觉似乎被铁索扼住。
话里没有威胁,可在场所有人的都感受到了威胁。
虽然无形,却比周万财直晃晃的屈打更震慑人心。
叫嚷声戛然而止,一时无人再敢咒骂,只余下雨水砸在泥地里的噼啪声。
谢辞不动声色地松开苏意晚,指尖却仍虚虚护在她后腰,转头扫了眼溃口,对苏意晚道:“晚晚有办法挽救?”
苏意晚像突然被领导点名了一样,晃了会神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好。”谢辞招了招手,身后的官兵一拥而上。
她指着溃口两侧的高地:“先把竹筐装满碎石,沿浅沟内侧码三排,再用木桩固定筐沿,碎石沉底能稳住根基。”
她又转头看向官兵,声音稳了不少,“劳烦各位兄弟,启智堂后院有我备好的竹筐和木桩,劳烦去搬来。”
“照公主殿下说的去做。”
“是,大人。”众官兵得令。
官兵动作利落,脚不点地,步履如风,往来匆匆。
农户们观望着,像一只只被训养的呆头鹅,不敢阻拦。
可气氛烘托到这了,也拗不下面子同官兵一同乖顺听苏意晚的话干事。
“码筐时要错开缝,像砌墙那样,碎石也别装满,留三分空隙缓冲水流。”
说着苏意晚就伸手去扶歪了的竹筐,指尖刚碰到湿冷的藤条,就被谢辞用帕子裹住了手。
“倒也不必事事亲为,多少要面子上像个公主。”
他声音没起伏,却硬是把她拉到伞下,自己弯腰把竹筐扶正。
苏意晚没承他的情。
她挣开了手,抬眼望进谢辞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
“公主该是什么样?”